甄平帶上飛流的信,快馬回金陵的那一早,被遮著呵欠踏進他跨院的藺晨給攔下。
他拱手為禮,藺晨卻揮揮手要他省了那些事。
「老實跟我說,長蘇的狀況近來如何?」
甄平道:「湯藥是準時喝的,偶爾陛下會盯著宗主喝,沒落下。如果皇帝沒來蘇宅用晚膳,宗主約二更天就睡了。」
藺晨挑眉,沒說什麼便從袖中拿出一罐瓷瓶,「這是我調的配方,飛流捏的藥丸。讓你宗主在三更天睡的隔日一早服一顆,聽清楚沒?」
甄平伸手接過,道了謝後見藺晨又打算回房繼續睡,遂轉身前往馬廄牽馬,直奔金陵。
藺晨一回房裡,便見飛流一手剛綁好褲頭,正要套上外衣。
「別急,甄平回金陵了。」藺晨話一說完,飛流轉頭看他,臉上有些錯愕。「怎麼,還有什麼要給你蘇哥哥的?」
飛流搖搖頭,俐落地將外衣穿上。
藺晨接手為飛流紮好衣帶,問:「不再睡一會?」
飛流不似往日在瑯琊山上那般任他慢慢地綁上衣帶,他低頭,語氣裡有些急促地說:「秦繡血。」
「哦?使競雲刀的那個小姑娘?」藺晨讓飛流在他懷裡轉個身,待飛流面對自己時往那臉蛋上捏了一把,「單獨約?」
飛流點點頭,道:「約了,要贏。」
「這麼有自信能贏?」
飛流用力點頭,「嗯」了聲,「能贏。」
「那要是輸了呢?」藺晨可沒管飛流臭著臉,又道:「若是飛流輸了,給哥哥擦個背?」
「才不!」飛流皺起鼻尖,不肯依。
「若是飛流贏了,就在鎮上多待幾日,明日就是廟會,晚上可熱鬧了。」藺晨話才說到廟會二字,便見飛流拚命點頭,轉身就要往外走。
藺晨伸手一拉,把飛流帶進懷裡,「若是輸了,飛流也不能賴啊。」
「飛流,才不賴!」
信誓旦旦的飛流,在兩個時辰後,一手拿著沾濕的擦澡巾,臉上帶著不甚愉悅的表情站在澡桶邊。
藺晨泡在澡桶中,想笑又不好真笑出來,免得飛流一氣扔了擦澡巾就跑。「飛流,你再不擦背,水可就要涼了。」
飛流將擦澡巾放進水裡,揉了兩下,擰乾。想了想後,學著吉嬸擦桌擦盤那般擦起藺少閣主的背。
藺晨假意嚷疼,飛流也故作沒聽見,拿了沾了水的擦澡巾亂揮,點點水滴便落在藺晨的髮梢肩胛。
藺晨探手便捉住那擦澡巾,連拉帶扯,將飛流半只袖子也拖到溫水裡泡了泡。
兩人玩鬧著,飛流總歸有著小孩心性,玩著玩著,原先那些不甘願倒少了點。一心只跟藺晨爭那擦澡巾落於誰手,誰又狼狽些。
直到水溫漸涼,藺晨反手捲起擦澡巾,另一手握住飛流手腕,「說好幫哥哥擦背的,飛流食言,該罰。」
「有擦!」飛流直指藺晨的背,「有!」
「那可不算,也就擦了兩下,還跟擦桌擦椅似的。」藺晨板起臉,儘管嘴裡說的全是歪理,可看起來卻有幾分凜然正氣。「就罰飛流禁足三天,廟會呢,甭想著去了。」
飛流自知自己嘴上說不贏藺晨,但廟會難得,哪能就這麼放掉。他拉著藺晨的手,搖了搖,眨眨眼,道:「不罰,飛流,重擦。」
「水都涼了。」藺晨大步一跨,離了浴桶。他怡然接過飛流賣乖遞來的裡衣,也沒穿上,草草地擦乾了身。
飛流還拉著藺晨的手,瞅著對方不放,眼底寫滿深怕這總能找到法子捉弄他的壞人真禁足自己三日。
那未著寸縷的瑯琊閣少閣主雖說水涼了,可並無給自己添衣取暖的動作,倒是開口調笑對方:「怎麼,飛流喜歡看著哥哥裸著?」
飛流瞄了一眼被藺晨扔在地上的裡衣,猶豫了下要不要撿起。
飛流還猶豫著,畢竟地上髒,藺晨卻已輕捏著他的下巴,在他頰上落下一吻。
輕吻方離,飛流便低聲求道:「不禁足。」
「也行,」藺晨見飛流一聽就揚眉瞇眼的模樣,忍不住跟著笑,「若飛流明日有本事出去玩的話,哥哥絕不攔著。」
飛流一愣,正欲說話時,熟悉的舔吻停在他唇角。他性子好強又單純,藺晨這麼一說,他便扯下自己腰帶,中氣十足道:「能!」
翌日一早,飛流還是晏起,揉著眼,埋怨他藺晨哥哥使壞,不公平。
藺晨喚人拿來熱過兩三次的早膳,端上床,讓飛流挑著要吃哪些。不一會,早膳全數被昨日先打架又折騰到三更的飛流一掃而空,連果核也特別乾淨。
這原就佔盡便宜的事,藺晨自然不言不說,噙著笑,悠然愉悅。
待飛流休息夠了,嚷著想出去玩,藺晨道這晚些就是廟會了,你先吃了個飽,廟會時吃不下可別哭鼻子。
飛流搖頭,說不會。藺晨昨日說了絕不攔著,眼下也不好阻止飛流,只能放人出去玩兒。
藺晨眼見飛流翻牆躍離客棧,輕嘆口氣,想想飛流在這總不至吃什麼虧,便讓人送來近日未到他案牘上的竹簡卷軸,獨自看將起來。
當日落西山天將暗,飛流才捧著幾樣小玩意,自窗口一跳而入。
藺晨停筆,挑眉看向那一回房便急著將小玩意收進木箱裡的飛流,笑道:「怎麼,飛流沒有買東西送哥哥嘛?溜達了半日,都沒想起哥哥?」
飛流一頓,接著急忙將藺晨送他擺放小玩意的木盒鎖上,轉身便走到藺晨身邊,自懷中掏出一樣小東西。
藺晨定睛一瞧,竟是一玉製筆山。
他接過這物,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仔細端詳。
這鎮不比金陵繁華,街道巷弄多是吃食,攤販上能有幾樣古玩?而此筆山雖遠遠不及他桌上原有的紫玉筆架,可是飛流一番心意,實是難得。
飛流站在桌沿,拿起他擱在硯上的筆,道:「放。」
藺晨依著他,將筆山放置桌上,又問:「飛流花了多少銀兩啊?」
「嗯……」飛流仰著頭,想了一會,道:「壞人,鬧事,揍他,老頭說,讓飛流挑。」
藺晨撫掌大笑,只道他家小飛流眼神可利了,該筆山許是老頭鎮攤之寶,這老頭怕不心疼死。
飛流一驚,問:「會死?」
藺晨捏了捏飛流的臉頰,道:「不會。等晚些時候,咱們逛廟會時再尋那老頭,給上一筆銀兩就不會。」
飛流一聽還有廟會逛,笑得瞇起眼,直言:「好!」
藺晨將筆山擱正,接過飛流手裡的筆,輕輕放上,待之若珍寶。
他回首,見飛流滿懷期待,笑道:「晚膳就不在酒樓用了,咱們逛廟會去。」
窗外金烏落,房內卻是情意方起。藺晨按下偷香的念頭,想著等逛完廟會,哄了飛流開心,晚些再好好報答飛流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