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時,梅長蘇及言侯,同列席上。

使者團表面上的為首者是世子,可來談婚約的卻是國師之子,一位被藺晨戲稱為南楚蕭景琰的青年。

那青年剛正不阿,氣宇軒昂,偏性子就是倔。認定一個理一件事後,便再不改,常讓國師氣得一口氣喘不上來。

這青年與世子交情深厚,世子聽著好友要來大梁,死磨活求地硬是跟來了。

宴席上,蕭景琰與世子談了一會,待國師獨子提及婚約之事時,蕭景琰皺了皺眉。世子為兩人緩了頰,對著青年叨念這事不急嘛,慢慢談,你也真是的,吃個飯也要談正事,不怕噎著或堵住啊?

宴上因世子能言善道,梅長蘇亦與國師獨子聊了不少兩國稅制可改進之處,倒也還算活絡和睦。

待仕女送上醉百里時,世子忍不住向皇帝討了一罈。說他那位好友臉皮薄,喜好美酒但肯定不敢說,他這竹馬只好代好友求了,不知大梁皇帝肯不肯送哪?

蕭景琰讓人送上兩罈,說若還不夠,再讓人跟高湛說聲便可。

梅長蘇道:世子若想為至友討美酒,在下府中藏有佳釀,若世子不嫌棄,蘇某定雙手奉上。

世子擊掌笑回:人說江左梅郎麒麟之才,今日一見,除才華無雙外,還很大方呢!

宴後,梅長蘇藉佳釀與世子單獨聊了一會,言侯則與國師獨子談了談蕭景睿的近況,兩方各於御花園兩側,相談甚歡。

這夜宴一派和樂,以至於翌日卯時時分,本一頭霧水應梅長蘇要求裝病不上朝的蕭景琰,聽到高湛來報南楚世子奪了馬車離京時,他險些便打翻手中杯盞。

一旁的梅長蘇倒是安穩,只問高湛今日巳時,南楚使節是否原定進宮與皇帝同遊御花園。

高湛連連點頭稱是,蕭景琰道:「讓列將軍率三百精兵,出城尋世子蹤跡,找著了立刻護送回金陵。」

梅長蘇又道:「還請高公公傳旨言侯,請他依昨日蘇某所託,巳時前進宮。」

高湛前腳一走,蕭景琰便道:「南楚使團巳時必至,小殊讓我裝病,屆時該如何做呢?」

梅長蘇笑問:「世子離京,景琰依舊認為使節團會進宮?」

蕭景琰點頭,「事有輕重,世子離京只需派人找尋,不來赴宴,便是無禮君前。」蕭景琰說到一半,恍然大悟,「莫非小殊認為那兩位交情匪淺,此事必使使節團方寸大亂,以致誤了大事?」

「不致大亂,但擾其方寸,使其分心罷了。」梅長蘇又說:「接著,皇上只需認真病著,言談間有氣無力便可。」

「只需如此?」蕭景琰有些擔憂,問:「不先與我說說稍後如何行事?」

「是。」

巳時未到,列戰英已尋回世子,梅長蘇讓列戰英先別將人送回行館,哄著先。列戰英面帶愁容,因不知怎麼哄那位世子,苦著臉奉命而去。

而使者團一到,便被高湛請進了議事殿裡。

皇帝未至,卻見言侯已跪於議事殿中,使者團見著不敢多問,只交頭接耳,好奇這位侯爺怎麼跪在這。

青年心懷至友,只低喝眾人安靜,便至一旁等候。

良久,蕭景琰才咳著踏入議事殿。

「言侯,」蕭景琰抬手,示意高湛去扶起這位侯爺,「有事但說。」

言闕兩手平舉,道:「稟皇上,昨日臣聞南楚世子提及和親之事,臣有一事,求皇上一聽。」

「言侯請。」

言闕看也不看使者,只道:「臣尋仙訪道多年,幸與楛文大師多有深談。臣曾聞大師言,我朝帝星光輝,必當盛世,但唯一事不可做。」

「哦?」蕭景琰又咳了兩聲,問:「何事?」

「登基卅年之內,不得和親,否則輕則喪命,重則兩國皆滅。」

「胡說,」南楚使者聽至此,也知這事衝著他們來,連忙往前一站,拱手為禮,「皇上,這類說詞完全是子虛烏有。我南楚為求兩國平和,風調雨順,問神求卜訪遍高人才得其論。和親一事,絕非兒戲。」

言闕側身瞧那青年一眼,又道:「楛文大師乃我朝境內高僧,星象卦事,從無出錯。」

「我朝法師求神問鬼,亦不曾有誤。」

「若是如此,為何使節團方至,才提和親,我朝君主便染病?」

「這,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病的道理。」

「這病來的急猛蹺蹊,御醫可證。」

兩人一來一往,言闕何等口才,不多時,南楚使者已無言可回。

蕭景琰又咳了咳,道:「言侯所言甚是。不如,」蕭景琰對著南楚使者說:「先尋回一早離京的世子,兩位將此論帶回,和親一事,暫擱著吧。」

青年皺起眉,正要回話時,蕭景琰抬手又道:「朕知南楚大澇,也不好讓世子無功而返。朕讓人備上米麥各兩百石,白銀十萬,稍解燃眉之急。」

青年聞言,遂垂首謝恩。

一待使者團離去,蕭景琰急返御書房,只見飛流坐在梅長蘇身邊,認真地給他蘇哥哥剝橘子呢。「小殊……」

「可解決了?」

蕭景琰點點頭,「這法子堵了後路,甚好。」

「那便好。」

蕭景琰又說:「世子離開行館,高湛說國師獨子甚為煩憂,約是這因由,他聽見要先找世子之後,便無心再談。」

梅長蘇輕笑點頭,只聞蕭景琰道:「但世子因何離京,我百思不得解。」

梅長蘇自飛流手中接過橘肉,輕聲道:「他倆都喝了酒,本就鬆懈心神,更別提還用了情絲繞,」看著蕭景琰錯愕的表情,梅長蘇將橘肉放進嘴裡,又說:「瑯琊閣的消息說,這兩位可是兩情相悅,世子多年求之不得,是因國師獨子礙於身分,不敢逾矩。」

蕭景琰眨著眼,一臉震驚。

「依國師獨子的性情,晨起見自己做了什麼,定懊悔不已,求世子原諒。世子本以為是一夜好事,醒來卻如夢而去,有所爭執或心灰意冷,也是可想而知。」

蕭景琰道:「小殊,這可是大事!」

「小事。我昨夜除了讓飛流把摻了情絲繞的糕餅送進行館,還讓藺晨的人去南楚跟那位法師說了,讓世子迎娶國師獨子,可保南楚十年不澇。」

「可以這樣?」飛流驚呼:「不一直下雨?」

「當然不成,」梅長蘇摸摸飛流的頭,說:「但親都結了,總不能毀。」

蕭景琰還有些不接受,正想說些什麼時,高湛來報:南楚世子求見。

列戰英跟在高湛後面,苦著臉說:「皇上,微臣實在哄不了那位世子……」

蕭景琰點頭,知道這事的確是為難了列戰英,也就不多提。

那世子一進御書房,拱手為禮,笑意滿面。

「世子可用過早膳了?」梅長蘇笑問,世子只道用過了,這位列將軍可逗了,找了幾十道菜送上來哄本世子開心呢,哄孩子似的。

列戰英別過頭,紅著臉。

蕭景琰還未開口,世子又俏皮一笑,道:「謝皇上隆恩,也謝梅宗主幫了本世子一把,還不用把我七歲的小妹遠嫁異地。」

「能成姻緣,蘇某樂見。」梅長蘇也拱手,回之一笑。

幾人說說聊聊,蕭景琰才知昨夜言侯應梅長蘇之邀,支開國師獨子。而梅長蘇於短短兩刻鐘裡,靠著瑯琊閣的情報,與南楚世子談出了協議。

待南楚世子一走,飛流與梅長蘇回蘇宅的路上,飛流才問:「可是情絲繞……藺晨哥哥說只能用在女人身上啊?」

梅長蘇搖頭輕嘆,道:「你再回去問問藺晨,若是只能用在女人身上,他帶回來做什麼呢。」

飛流愣了一會,才紅了臉。

可這事,就留在他的心上,直至幾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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