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霓凰郡主走至梅長蘇床邊時,藺晨低聲詢問穆青想不想看他幾月前偶然獲得的小玩意,穆青懂事,點頭便走。

兩人在另一間塞滿藥草及古籍的書房裡聊了聊大梁近日的坊間笑聞,直到藺晨覺得約莫過了一刻,才又踅回梅長蘇房裡。

只見霓凰郡主眼眶微紅,卻是英氣依舊。

「姊,我方才聽藺少閣主說,那金陵城裡的紅綃閣頭牌雪沁姑娘啊,居然是旋機盟的人呢!」

「旋機盟?」

藺晨見霓凰郡主皺起眉,遂簡單解說了下。

「旋機盟乃滑族為反梁所創,說是武林勢力,但廣交群臣。一時之間,倒也不少地方官員與他們交好。」藺晨又道:「我猜他們是發現從皇子下手不見得能討得什麼好處,一方面賭注太大,成王敗寇。另一方面,新帝方立,也實在不是個好時機。」

霓凰郡主頷首,隨後答道:「他們會否打算竊我大梁軍機,伺機而動?」

「又或者小則截其糧草,大則敗其朝綱。」藺晨閉目搖頭,「他們被長蘇這麼一鬧,真不知該說是長了腦子還是扔了腦子。」

「怎麼說?」穆青兩手抱胸,思而不得其解,「我覺得他們這樣著手也是有點道理的。」

「若是別人,這點伎倆還算有用,」藺晨嘆口氣,假意同情道:「可惜當今皇帝比牛還倔,又是軍武出身,軍機一事他百般慎重。再說,真有臣子貪贓枉法,那位刑部尚書大抵是不會輕饒的。」

穆青抬手擊掌,看起來甚是佩服。

霓凰反手背後,對小弟諄諄教誨,字句皆是要他多念點書。

挨了訓的穆青俯首帖耳,轉頭又輕聲道:「要是林殊大哥醒著那就好了,指不定我姊罵孩子去了,沒那麼多時間管我。」

「胡鬧。」霓凰輕斥,抬手再對藺晨行禮,「今日多謝少閣主,但霓凰尚有一事不明。」

「但說。」

「林殊哥哥看似較上次有些起色,是否……」

藺晨聳聳肩,以扇輕敲虎口處,「是有起色。這一年,不知灌了多少靈丹妙藥進他肚子裡。本來嘛,這冰續丹提之元氣傷之根本,照我這些法子調養個一年確實稍有見效。可惜,醒不來就不算有用。」

「此話怎說?還請少閣主盡力救我林殊哥哥,霓凰上山下海,萬無推辭。」

藺晨單手扶住就要跪下的霓凰郡主,有些哭笑不得,「不說郡主,有個皇帝也跟我說過這些話,邊說還邊哭呢。這瑯琊閣啊,可惜不能化眼淚為珍珠,不然也就不用辛苦做買賣了。」

「少閣主言下之意……」穆青緊張地瞥了眼自家姐姐,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長蘇體內的冰續丹,既是藥,也是毒。要解,只能冒險。」藺晨揮揮袖,轉身按上梅長蘇的腕脈,「而這險,可是生死關頭。」

霓凰郡主收回凝望林殊的眼神,再次拱手。「拜託少閣主了。」

「欸,」藺晨點點頭,又說:「不過,有些事,皇帝幫不上忙,郡主更不能做,穆王爺倒是可以的。」

「我?」

藺晨笑瞇了眼,道:「是啊,雪沁姑娘的閨房裡聽說有一紙藥方,我需要有人探探她的口風,看她知不知道這藥。」

「什麼藥方?」穆青愣愣地問。

「方子名為千古愁。」藺晨輕揮紙扇,道:「遽聞將死之人吃下,會氣息驟止,五臟齊停。這時解毒乃絕佳良機,待藥效一過,病人便能醒過來。只是這藥方失傳已久,我雖拿得一份,可不能拿長蘇的命冒險,還是多確認幾份,踏實些。」

霓凰郡主點點頭,眸中滿是理解。

穆青想了想,再問:「可就算她聽過又怎樣,說不定是別人告訴她的,方子不在她手上呢?又或者她隨口胡謅騙我呢?」

「只要她說知道,」藺晨瞇眼一笑,「我自有辦法讓她交出。」

送走各懷心事的姊弟倆,藺晨轉身繞回小樓。路途上,耳邊風聲竄枝椏,人過之處,葉落無聲。

藺晨暗忖,飛流這輕功是越來越好了,日後想拐飛流,怕是不能從輕功上著手。

「小飛流啊,想跟著去看你蘇哥哥嗎?那就下來給你藺晨哥哥、」他話未說完,林間枝葉擺動,往上一瞧,飛流已騰空飛躍,跑了。

藺晨嘆口氣,搖搖頭繼續往小樓走。「這弱水三千啊,我偏偏給沸水燙熟了腦子,栽在個沒心肝的小渾蛋身上。」

 

 

 

 

在一年前的戰役後,大梁休養生息,金陵裡的幾間樂坊亦因諸多原因慘淡收起。

此時,紅綃閣偏以一《懷幽曲》成名,達官顯要爭相雅賞雪沁姑娘的琵琶新曲,為此爭鬥鬧事,時有所聞。

那穆青得命後,邀著言豫津一塊兒搶機會,爭了大半個月,才勉強擊退強敵們,霸佔了雪沁姑娘一整晚的獨奏。

期間,穆青與豫津一搭一唱,卻是什麼也沒問出來。雪沁姑娘一問三不知,倒是說了這藥名聽著就滲人,穆王爺莫是嚇唬人做噩夢哪。

當夜,穆青臭著臉,鬆手讓信鴿飛往瑯琊閣。

本來,瑯琊閣自有一套餵養信鴿、收放情報的方法。可是,自從那位沒事就拿甜糕往屋瓦上一坐的飛流到了瑯琊閣後,這鴿子連飛都要繞過少閣主的書房,避免被攔肚一抓。

那日午後,飛流又抓了一只鴿子。

他面露委屈,帶著鴿子踏進藺晨書房。「牠,吃了,藕花糖糕,我的。」

正伏案寫字的藺晨挑眉一瞧,只見被飛流捉住的鴿子,正一派輕鬆愉悅地咕咕叫著。

「這鴿子認了你了,」藺晨放下筆,起身走到飛流身邊,「要不,你就養著牠?」

「不養,牠,吃。」飛流一臉困惑,像是想生氣又想不著要怎麼說明比較好。

「不過,你整天抓鴿子又捏又折騰,居然還有鴿子認了你不放,也真是匪夷所思。」藺晨接過飛流手中的鴿子,拆下牠踝上的竹筒。「嗯……飛流。」

原打算把鴿子交給藺晨就離開的飛流停下步,轉頭看向藺晨。

「想不想救你蘇哥哥?」

飛流睜大眼,認真地點點頭。

「那你聽不聽藺晨哥哥的話?」

飛流垂眼猶豫了一會,扁著嘴,點了點頭。

「那我們得去金陵一趟,明兒一早啟程。」藺晨動手撥弄飛流額前的髮,惹得飛流又皺起眉,「還得帶上你蘇哥哥,這可是個難事。」

「難,飛流幫忙!」

「也是,這事要是不難,就不是梅長蘇留下來的事了。」藺晨回座,面帶笑意瞅著飛流難得的好精神。「你準備準備,收拾好之後來跟我說,我們再去跟你蘇哥哥說,要回他心心念念的金陵了。」

飛流連點了幾次頭,與來時不同,興高采烈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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