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虛構

飛流身手矯健，這事瑯琊閣裡無人不知。

但他只能止步於小樓前，眼巴巴等著那位紙扇輕揮，邊走還邊賞景的藺少閣主。

「快！」

「很快了，我這可是規規矩矩走著路，不像有人偷跑呢。」藺晨有些感慨地轉頭看繞到他身後推著他往前走的飛流，又道：「小飛流，你贏了比賽。那午膳後，藺晨哥哥剝橘子給你好不好？」

「不好！」飛流哼了聲，使勁把人往前推。

「為什麼不好？」

估計是見他已站在小樓前，飛流鬆開手往他身邊一站，「就不好！」

「我還以為小飛流明知贏不了還跑這麼快，是為了想吃橘子呢，」藺晨手放在機關上，放進玉石，一推一拉，左轉三圈半後右轉兩圈再推。話都還沒說完，飛流推開木門，竄進正緩緩變寬的石門縫中，一下子便不見人影。「欸，也不說聲謝謝。我就說，長蘇把這孩子寵得說有多任性就有多任性……飛流！小飛流，你也不等等我！」

藺晨邁進小樓，轉身重新設置了機關。

為了保護梅長蘇，這機關不僅出於名師之手，以確保不會有任何宵類傷得其中所藏之人，那做為鑰匙的玉石更是世上絕無僅有。

貴得他好幾天都睡不好……

藺晨走進放著梅長蘇的房裡，歪頭一瞧，只見飛流坐在玉床上，手裡捏著一顆橘子，剝得很是認真。

「怎麼，你蘇哥哥跟你討橘子？」

飛流應了聲「嗯」，剝好橘子後將橘肉放在梅長蘇枕邊。「甜的。」

「自然是甜的，你可是住在瑯琊閣，美食美酒，美人美景，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窮地方。」

飛流沒接話，只靜靜看著梅長蘇，眸中盡是困惑迷惘。

「你蘇哥哥，」藺晨拍上飛流的肩，感覺對方的肌肉微微僵住，他不算在意地接著道：「總有一天會醒的。」

飛流嘟著嘴，用力點了點頭。「你在。」

「是啊，是啊。」藺晨收回趁機吃對方豆腐的動作，兩手攏袖抱胸，嘆了口氣。

梅長蘇在戰事起之後，找了個事兒支開飛流，跟他來了場不容拒絕不容反抗的談話，須臾間便把飛流託付予他。

要他收留這孩子，好好照顧小飛流，別再逗飛流導致飛流逃離瑯琊閣。雖然外頭兇險絲毫為難不了飛流，但梅長蘇放不下這娃兒，交代的十分認真。

可梅長蘇玲瓏心思，卻沒算到自己沒能葬在金陵，也獨獨忘了飛流的死心眼。

只要梅長蘇在哪，飛流肯定不會離開那處。

若梅長蘇葬在金陵，他絕無法把飛流帶回瑯琊閣。

偶爾他玩心一起，不小心捉弄過度，飛流只會躍上屋脊，故意踩碎他幾塊琉璃瓦。最後，飛流仍會在隔天一早，拉著他去見梅長蘇。

藺晨一開始不以為意，過了大半個月後，才了解自己當時為了飛流所下的決定，竟讓這份失去成了永無止境的悲傷。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藺晨瞪了梅長蘇一眼，在心底罵了兩句。

萬般心思，飛流自是全數不知。他守了夢中承諾的事，抹去梅長蘇臉上幾乎不存在的灰塵，起身下床就要走。

藺晨也不為難對方，誰知兩人一踏出小樓，飛流卻是縱身一躍，再次不見蹤影。

「飛流！記得回來吃橘子啊！」

藺晨喊完，想起飛流可能會皺起的臉蛋，他噙著笑，悠悠哉哉走回書房，開始一整日的閱讀。

瑯琊閣有諸多事務，而多數事自有分工，藺晨挑了幾件自個兒有興趣的事看了看，提筆註記，渾然不覺日已正中。

當奴僕來問是否要呈上午膳時，藺晨捏了捏肩頸，點頭，眼角瞄見案上那份捲軸。

關於藥方，關於死而復生的奇聞。

他施針留住梅長蘇一口氣，卻無法使梅長蘇醒來。

那寒玉床養肌強骨，同時亦讓梅長蘇的一切變慢，氣息、脈搏均比常人慢上幾倍不止。他本想，只要有時間，上窮碧落下黃泉，總能找到連大羅神仙也想不到的仙丹妙藥。

他找過許多法子，多是險中求。

可是梅長蘇纏綿病榻多年，以毒攻毒的法子著實太危險，一個弄不好，飛流大概會恨死他。

可是拖著嘛，肯定不是個辦法。

藺晨閉上眼，又嘆了口氣。

可他才閉上眼，一記奇襲朝他面容而來，藺晨眼也沒睜，甩扇攔物。

待他一睜眼，只見扇面上有著一顆黃澄澄的橘子。

屋樑上，可不是飛流坐在那晃著腿，手裡還拿著一顆橘子。

「哦，討賞來啦？」藺晨笑咪咪地拿了橘子，「來來來，小飛流，你得下來，藺晨哥哥才能餵你啊是吧？」

「不餵。」飛流倒是自在，給自己剝起橘子，落了一地橘皮。

「哦？」藺晨三兩下剝好橘子，拿起一瓣香氣四溢的橘肉，「真不要？」

「給你的。」飛流道：「蘇哥哥。」

「……要謝我會竭盡全力救你蘇哥哥？」藺晨揚眉，笑著把橘子放在唇瓣，「那是不是應該讓小飛流餵我啊？」

飛流搖搖頭，視線游移到一旁堆疊成山的捲軸上。

「唉，也是，難得飛流這麼乖，還懂得要謝，」藺晨張口一咬，瞬間皺起了臉，「……酸的？」

「後山，摘的。」飛流見他慌亂吐了果肉，把手裡剝好的那顆橘子藏在身後，似是深怕他來搶，「答應了，蘇哥哥。」

「……長蘇在夢裡要你拿甜橘給他，摘酸橘子給我？」

飛流笑著點點頭，藺晨大吼：「你大爺的梅長蘇！就你倆渾蛋！沒點良心了這！」

他作勢去搶飛流身後的橘子，果不其然那娃兒翻身下樑，踏花點葉，逃之夭夭。

藺晨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沒想到飛流竟有心思去後山摘橘子，還挖了個坑讓他心甘情願地埋了自己，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

他又剝了瓣橘肉塞進嘴裡，酸得直皺臉。但思緒一轉，卻又覺得這橘子萬分的甜。

難得飛流也算是夢見他了呢，雖然結局是酸橘子。

藺晨嚥下橘肉，深覺跟日子比起來，這因夢而得的橘肉簡直甘甜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