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枝抽芽,花苞初放,隨著初春臨世,蘇宅內的院景重顯當年錦簇。
飛流一早被鳥鳴聲喚醒,換上前幾天黎綱來訪時遞給他的新衣,蹦蹦跳跳上了屋頂捉鳥去。
黎綱住了幾天便被甄平趕回廊州,臨行前在密窖裡狠狠哭了一回,讓甄平煩得找人把他拖出蘇宅。
儘管春臨,但飛流跟藺晨之間的關係卻一點也不見好,只要飛流一聽見藺晨的聲音,立刻躲得不見人。
藺晨也不去找,總忙到夜裡挑燈的瑯琊閣少閣主終於掌握了千古愁的藥性,正為了如何修改藥方使其不傷身而焚膏繼晷,更別談為此燒了多少銀兩。
甄平原本交代了吉嬸多做點好吃的哄飛流,畢竟藺晨少爺的脾性大家都清楚,這事若藺晨少爺越沒把握,便越是想方設法地捉弄飛流。
可這次一反常態,藺晨少爺竟停了手,任由飛流在蘇府上跳下竄也不鬧他。
甄平想,這事肯定是藺晨少爺胸有成竹了。
可看著藺晨少爺熬出疲態,甄平又想:該不會是累到沒心力想法子捉弄飛流吧?
日子在這樣的揣測中迎來梅花謝盡,桃花盛放。
飛流捉了鳥又放,反覆幾次後覺得無趣,遂翻牆到原本的靖王府摘了桃花枝。
他拿著桃花枝,聽甄平說藺晨正在小憩誰也不見,便躡手躡腳地跳進書房找花瓶。
這書房飛流是極熟的,儘管藺晨當日一到此處就換了擺設,但他強記後,對各個櫃子或八寶格放了些什麼還是了然於心。
飛流兩三下就找著了一只鑲玉瓶,他盤腿坐在梅長蘇當年教自己繪花鳥的几前,心無旁鶩地插起花。
待他完成大業,準備前往密窖時卻在門前停下步伐,猶豫著要不要看一眼在書房小憩的壞人。
素日,別說他踏進書房,就算是人在屋頂上,也會聽見壞人大喊「飛流!飛流啊!」接著就是不找著他勢不罷休的開始。
可今日這麼安靜……
飛流轉頭看著這曾經很熟悉的地方,想起蘇哥哥偶爾不咳了,喝了藥睡得昏昏沉沉的模樣。
那個總愛捉弄他的壞人,該不會,也喝了藥?
病了?
飛流抱著鑲玉瓶,小心翼翼走進內房,果不其然看見倚著軟墊休憩的藺晨。
儘管藺晨看來真是睡熟了,但過往被耍弄的記憶讓飛流並不想太靠近對方,免得不慎被捉住,接著迫於無奈做些自己不喜歡的事,飛流停在幾步外,看著。
站了一會,只看那壞人呼吸平穩緩慢,內息流轉亦不見異態,飛流眨眨眼,覺得對方肯定好得很只是偷懶晨睡,便偷偷地又溜出書房。
但他才跳出窗,就遇著了端著湯碗的吉嬸。
飛流看著吉嬸手上的瓷碗,想著昨晚的甜湯,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不同於正傻笑回憶甜湯的飛流,吉嬸被那從書房窗櫺竄出的人影嚇了一跳,她定睛一瞧發現是飛流後,拖著這孩子便往一旁樹影下去。
「吉嬸,」飛流以為吉嬸這是要把碗給他呢,眨著眼,笑意藏都不藏。「湯?」
「噓,小點聲,」吉嬸揮揮手,指了指書房,「少閣主睡著呢,吵著他就不好了。」
飛流點點頭,視線緊緊盯著碗。「湯。」
吉嬸笑道:「這湯?這不是湯,是少閣主早時吩咐的藥膳,等他醒了要吃的。苦著呢,小飛流也要一碗嗎?」
飛流一聽是苦的,皺著臉,拚命搖頭。
「就你貪吃,」吉嬸還說著,飛流抱著鑲玉瓶,已滿心想著要去密窖找蘇哥哥。「少閣主為了宗主啊,真真是忙了好些日子,睡沒睡好,吃食也沒照著時辰。倒還記得吩咐你吉嬸做甜粘給你,頓頓帶肉,養的你吃飽睡好。若是你還吵醒他,可就一點良心也沒有啦,聽見沒?」
飛流聽著那長長一串,點頭道:「飛流,安靜。」
「乖孩子,晚些時候吉嬸做豆腐腦給你好不好?」
飛流點點頭,抱著鑲玉瓶便興高采烈地找蘇哥哥去。
可他一踏進密窖,看著未醒的蘇哥哥,想起自己為了那壞人說不救蘇哥哥而與他置氣好些日子,結果壞人說是這麼說,實則還是為了蘇哥哥勞心費力。
飛流有些懊惱地坐在寒玉床邊好一會,聽著蘇哥哥平穩沉靜的呼吸聲,才驚覺呼吸平穩並不代表那人身康體健平安無虞。
這麼一想,飛流倒是有些急。
他在密窖裡繞了幾圈,抱起放在這裡幾日的青龍盤雲瓶,運使輕功,沒一會便又回到書房外。
那壞人還是睡著,桌上擺著吉嬸送來的湯碗,書房裡漫著一股子藥味。
飛流放輕步伐走到藺晨身邊,看了一會後往榻旁一坐,就像以往守著他蘇哥哥那樣,守著。
藺晨醒來時,見著的就是這一幕。
多熟悉的一幕。
只要長蘇一喝藥昏睡或者病發不醒,飛流就會這麼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玩著木雕小鷹或小馬,等長蘇醒來。
他眨眨眼,猶恐是夢。
倒是飛流感覺到身旁人的呼吸變了,抬頭見他已醒,便從桌上端來一只碗。「喝。」見藺晨不動,飛流歪著頭,又道:「喝藥。」
「人說良藥苦口,今日才知,良藥也有甜的。」藺晨接過碗,揭蓋便飲。
「甜?」飛流好奇地看著碗,「吉嬸說,苦。」
藺晨將只餘殘湯的碗放在桌上,笑道:「甜的。」
飛流見對方眉頭沒皺,喝得也乾脆,想著該不會真是甜的,便拿起碗喝了剩下的殘湯。
湯一入嘴,飛流立刻把藥吐回碗裡。「騙人!苦的!」
藺晨大笑,飛流氣的又鼓起臉,朝碗裡又呸了兩次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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