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虛構

當知名的《給愛麗絲》突然竄進耳裡，吃完午餐就回書房備課的趙俊彥才發現窗外已然全黑，連忙站起伸展疲累僵硬的身軀，隨後揉著眼睛走出書房。

「徐君臨？」

客廳也是一片黑，空無一人。

「該不會是出去倒垃圾了吧……」趁徐君臨不在便躺平佔據整張沙發，趙俊彥滿足地靠在前幾天才買回來的軟墊上，輕輕地嘆口氣。

好累啊。趙俊彥心想：幸好自己不是一個人住，不必在身心疲憊時還得狂奔追垃圾車。

突然地，他想起那個剛認識時的徐君臨。

跟總是追著垃圾車跑的自己不一樣，徐君臨連丟垃圾都帥得特別討人厭。

徐君臨身高夠，扔垃圾的動作還特別準特別快，等他好不容易從扔完垃圾回家的人群中擠到垃圾車前時，車子總是已經準備要走了。

因此他總是手忙腳亂，拼命喊著不好意思借過，偶爾還會因為讓垃圾袋碰到鄰居，無奈地接收對方面露不滿的狠瞪。

他也實在不是不想早點準備，而是每次自己寫報告或查資料時都會忘記時間流逝，聽到垃圾車的音樂才猛然清醒接著狂奔。

後來，朋友建議他試著訂鬧鐘，可是自己也不是每次都會記得訂。

……好吧，也就是仗著了不起追垃圾車吧的幼稚心態。

後來見徐君臨那討人厭的樣子後，他才開始提早半小時結束手邊的工作，硬是要讓自己連在扔垃圾時也看起來游刃有餘。

趙俊彥把臉埋在軟墊上，深深覺得人不智障枉少年，倒個垃圾還要比誰帥也真是無聊透頂。

趙俊彥忍住繼續吐槽自己的衝動，才想著等徐君臨回來就一起出門吃晚餐，回憶裡那另外一位主角便開了門，還順便開了燈。

「彥彥？怎麼不開燈？」

「嗯？也沒要幹嘛所以就沒開啊。」

從沙發上坐直身子沒幾秒，趙俊彥又慵懶地靠在沙發邊上，「而且眼睛很痠，想說讓它休息一下。」

徐君臨隨手將鑰匙放在室內鞋櫃上的小架子裡，接著走到同居人身邊坐下，「需要毛巾熱敷一下嗎？」

「是也沒這麼不舒服。」放任徐君臨攔腰抱住他後，趙俊彥意識到對方意圖誘使自己往他肩上靠。他本想掙扎逃開，但又覺得徐君臨靠起來的確比沙發舒服，趙俊彥便由著對方去。

「備完課了？」徐君臨心滿意足地看著同居人的側臉，忍著不要揉亂手底下的髮。

畢竟趙俊彥如此聽話的時間並不多，雖然他微怒的表情也很可愛但真要取捨……嗯，還是前者好一些。

「嗯……欸徐君臨。」在對方肩上找到最習慣的位置後，趙俊彥突然笑出聲，「你記不記得我們認識沒多久後，一起在你家看電視的事情？」

「記得。」徐君臨忍下一句「每件事情，我都不曾忘記過」，假裝自己回想了一下之後點點頭。

「我跟你說，那時候我說我喜歡看鬼片是騙你的。」

徐君臨看著轉過身興高采烈朝他笑的趙俊彥，再看看這良好氣氛，徐君臨裝著訝異，尾音偏高地「哦」了一聲，假裝自己毫不知情。

「因為你很怕看鬼片啊，」趙俊彥精神奕奕地坐直，接著說：「每次劇情到一半你就會去倒垃圾、買晚餐，還有次說你要去削水果！理由超好笑。」

徐君臨愣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承認。

「……的確。」沒想到對方居然誤解至此，而且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還沒發現事實真相。徐君臨想：其實，那時雖然號稱是在看電影，但自己多數時間都是在看趙俊彥。

說好聽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實話是他在腦中思考該怎麼做才能霸佔眼前這個人，親吻對方那笑起來總是好看的不得了嘴唇……

跟這件事情比起來，那時的自己寧可表現得像害怕鬼片才沒認真看，因此總是不記得電影內容。

就更別提在一起之後他想的內容了。

至於電影演到一半自己會去做其他的事情，自然是因為想得太激動，得出門吹吹冷風或者做些其他的事情帶走注意力。

徐君臨看著男友，決定不解釋這件事情，省得對方拿抱枕砸他。

「我後來發現這件事情啦，就很故意跟你說我喜歡看鬼片，沒想到你還真的忍著怕去借。啊，你不會生氣吧……」

「為什麼要故意騙我這種事情？」瞇著眼看向有點心虛的趙俊彥，徐君臨勾起嘴角，輕聲問。

但其實他一點也不在意，不在意趙俊彥騙他這件事。

反正看鬼片看到窩在他床上緊抓他被子的人是趙俊彥，自己怎麼看都算是贏家。

趙俊彥乾笑兩聲，豪邁承認當年的小心思。

「什麼都輸給某個人，難得有一件是贏的，換成你你不想做嗎……算了當我沒問，你又沒輸過，不知道這種受傷的心情啦。」

「我是沒輸過，但唸大學時常受傷。」

趙俊彥瞪大眼，臉上寫著「你騙誰啊耍我嗎？」之外，還充分表達出絕對不會被騙的決心，「你是說身體上的那種受傷嗎？」

「當然是心理上的。」

趙俊彥搖搖頭，堅決不相信。

但當徐君臨聳聳肩時，趙俊彥突然想起許多，大學時代關於徐君臨個性惡劣、目中無人的傳言。

趙俊彥舔舔嘴唇，輕聲說：「那個，大學那時候就是年少輕狂嘛，一些謠言就不要管他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哪種？」

趙俊彥的聲音很小，「故意給人難看那種，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才不會花時間在不熟的同學身上，只為了給他難看。」

徐君臨看著對方，一語不發。

「欸？你還好嗎？」趙俊彥靠近對方，有些緊張，「我剛剛只是……」

「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我輸過。」

趙俊彥聞言張圓了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你輸過？」天啊騙誰啊！以為他是十年前的趙俊彥嗎？

「不是有一種說法嗎……」徐君臨故意打住，看著身邊那緊張到猛眨眼的趙俊彥，覺得心情大好。

「什麼？」

「先愛上的就輸了，」徐君臨正色道，「這麼說來我倒是得當幾十年的輸家了，幸好不虧本。」

「……」

「還是你想抗議其實我一直都是贏家，你沒贏過？」

趙俊彥張嘴一陣子後又閉上，想說點什麼又清楚絕對不能說，這根本是活生生的陷阱，就等他跳下去。

「還有，被喜歡的人欺騙這類事，我也很受傷。」徐君臨話鋒一轉，接著說：「我真的以為你喜歡鬼片，每次都是忍著害怕看電影的。」

「真的？」趙俊彥見對方點了點頭，連忙道歉：「對、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真的，我保證不會有下次！」

「那，你的誠意呢？」

「你靠過來幹嘛？等等……除了上床這件事情之外，我們都好談……徐君臨！我剛備完課很累！」

「那你可以閉著眼睛休息就好。」

「屁咧最好是！」

※

趙俊彥本以為這件事情大致上告一段落了，畢竟這只是他們兩人的事，總不會還有後續吧。

但不知為何，學生間突然開始傳「徐君臨好像怕鬼」這件事。

甚至在課堂上，也有他本系的學生追問他這八卦是真是假？趙俊彥支支吾吾說不出口，隔天就聽徐君臨的研究生說「農藝的學弟們覺得趙講師默認啦這一定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趙俊彥想：但就算是真的也沒必要跟你們分享啊奇怪耶。

只是想歸想，學生們想聊這個八卦，做老師的也無法管。要是能管，他一定先要求大家停止謠傳他很少開早上第一堂課，是因為徐君臨晚上縱慾導致他起不了床這件事！

明明只是他早上貪睡而已，跟徐君臨一點關係也沒有！就算有點關係，那也不是重點！

趙俊彥闔上手中書籍，遷怒地瞪了旁邊的徐君臨一眼。

「怎麼了？」徐君臨拿下為了批閱考卷而戴上的眼鏡，揉了揉鼻樑。

「最近學生們在傳你怕鬼這件事，」趙俊彥嘖了聲，拍開對方正撥亂他髮型的手。「我還以為你怕鬼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

「你很在意？」

「當然啦，徐君臨唯一的弱點什麼的……」趙俊彥看了對方一眼，接著說：「你說出去的啊？」

「也不算。」徐君臨想了想，道：「園藝大三要辦露天電影，說有邀你也打算邀我，但他們挑了幾部電影你都說不喜歡。」

「對啊他們挑的全是鬼片，你哪能公開看？」

徐君臨聽完後說：「他們大概認為我們兩人之間有人不看。既然你不怕，那就是我怕，忽略我可能只是不愛看鬼片的可能性。」

趙俊彥皺了皺鼻頭，想起那天學生們起鬨，問他老師你上次說不怕鬼片該不會是騙人的事。

於是自己極力澄清不怕看鬼片，還跟學生侃侃而談自己喜歡哪幾部鬼片作品的事。

「所以……算是我洩漏出去的。」趙俊彥垮下肩膀，覺得不太甘心。

自己藏了這麼多年的祕密就這樣沒了。

徐君臨沉默了一會，在趙俊彥開始自暴自棄看談話性節目逃避一切時，他輕聲道：「但有個秘密你肯定是唯一一個知道的。」

「如果你要說床上的事情，」趙俊彥瞇起眼，「建議你不要。」

「……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徐君臨聳肩，「我想到的是，除了你，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意徐君臨付出過什麼。他們看到的是我這個人，你看到的是我的心。」

趙俊彥眨眨眼，紅了臉。「為什麼你可以如此簡單就說這種話啊……」

「哪種話？實話？」

「好了好了，」趙俊彥抬手制止對方說出更多讓他血液往臉上衝的話，卻笑得藏也藏不住，「弱點什麼的就算了，估計學生也不敢拿鬼片逼你看，還是只有我能拿鬼片嚇唬你！」

徐君臨點點頭，不置可否。

他看著顯然心情由陰轉晴的趙俊彥，沒說出口你才是我唯一的弱點啊，但這大家應該都知道吧？

任何會傷害到趙俊彥的他都嚴加防範，所有會讓趙俊彥傷心的他都極力避免，每一件會讓趙俊彥開心的事情，他都全力以赴。

不同於徐君臨滿腹想法，趙俊彥立刻想到這件事的衍生問題。

「那露天電影怎麼辦？要答應嗎？還是拒絕？」趙俊彥問，語氣裡有些雀躍又有些擔心。

「就答應吧，總不能讓學生認定那是我的弱點。」徐君臨又道：「有失威嚴。」

趙俊彥點點頭，萬分同意的樣子，「那你要是覺得可怕就握我的手，只是電影，不用怕！」

徐君臨笑了笑，重新戴上眼鏡，再看一眼哼著不知名歌曲的趙俊彥後，笑著繼續批改試卷。

至於看露天電影時，學生們不知要八卦從頭到尾兩手交握放閃的兩位老師比較好，還是看電影比較好的這件事，就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