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虛構

夜幕將垂時，奴僕們循著例將燭火一一點亮。

藺晨也在總管來報找不著梅公子身邊那位漂亮的少年時，與昨日一般嘆了口氣。

總管說，這次他捧著一整盒甜糕四處喚那名少年，也沒見飛流探個頭或出個聲。問梅公子知不知曉飛流在哪，梅公子只說少閣主讓他能睡就睡，自然只敢睡個人事不知。

藺晨心下暗罵你個梅長蘇，哪時見你這麼聽話來著？分明窩藏飛流！

他揮手讓總管離去，親自到梅長蘇那討人。

藺晨快步前去，推門而入，這不，飛流就坐在榻邊。

梅長蘇看著書，飛流吃著橘，還是昨兒個才剛送到瑯琊山，淮南那兒千挑萬選選上的甜橘！

藺晨捲袖坐到梅長蘇霸佔了一半的榻上，問：「飛流，什麼時辰了。」

飛流抬眼一瞧窗外，又低頭不語。

藺晨見狀，轉頭對著梅長蘇唸叨，「飛流還小不懂事，怎麼你跟著鬧啊？這拔毒的事能緩的話我自然不會逼著他……」

「就是因為他小，」梅長蘇咳了咳，道：「總是要有人護，有人教，有人疼。」

藺晨瞄了眼飛流，見那少年捏著他蘇哥哥的被角，神色倒是不同於平日那般冰冷，竟有幾分溫情。

藺晨知道這黑臉肯定是自己要扮了，只道半個時辰後若是沒見飛流出現在我特別清給他泡藥澡的小屋裡，梅大公子就等著明兒針灸時被我被戳成插針包吧。

放完話，藺晨回房備藥材，心裡想著我就不信這還能出差錯。

過了半個時辰，藺晨讓奴僕們扛著那幾筐藥，自己率先踏進小屋，果見飛流杵在門後，一臉陰沉。

下人早早得令把三桶熱水抬進房裡，蒸得小小的房裡全是水氣。

藺晨讓奴僕將藥材各自放進桶裡，待眾人退出房外後，他才吩咐道：「飛流啊，把外衣脫了。」

飛流鼓著臉，瞪著那顏色逐漸變深的藥澡水。

「你不脫也行，哥哥幫你。」

藺晨才一抬手，飛流便側身閃過，俐落地把自己脫了個精光。

「我只說脫外衣，你全脫了是想染風寒嗎？」藺晨瞧著被棄於地上的外褲，有些想笑，「今兒不只要泡，還得先幫你運氣行脈，去榻上坐好。」

飛流點點頭，撿了外褲穿上後便坐在榻邊，背對著坐在另一側的藺晨。

「飛流，等等要是疼，你可以喊可以嚷可以暈過去，就是不准逃。」藺晨單手貼在那單薄的背脊上，想著瑯琊閣一日六七餐餵著這孩子，怎麼就餵不胖呢？他心裡想著，嘴上倒是正經道：「凝氣於丹田。」

積毒難清。

藺晨一運氣，便感飛流繃緊了背，更見那少年雙拳緊握，卻是一聲也沒吭。

不過須臾，飛流背上除了泛出點點細汗，更沿著血脈繪出駭人的靛色。

那來自東瀛的毒原並不隨血而行，單單積淤於腦，毀其心智。

藺晨早晚皆盯著那一大一小喝藥，近來聽梅長蘇說飛流總指著後腦一處說疼，心下一喜，曉得不枉他耗盡心力覓來那些藥，總算見效。

可接著的藥澡卻讓飛流排斥非常，找著機會就逃，逃不了也要逃。

藺晨不知其因，想著興許是那藥刺鼻嗆臭，但治療嘛，哪有開心的。他只能一次又一次拐騙強壓，把飛流塞進藥澡桶裡泡上半時辰。

至今，才有那麼點進展。

藺晨一嘆，收手朝飛流說：「好了，去右邊第一桶泡兩刻鐘，再換下一桶，也是兩刻鐘。」

飛流沉著臉照做，藺晨自櫃上拿下一本書，倒是悠閒地看了起來。

等飛流正準備跳進第三桶水裡，藺晨才放下書冊，道：「傻飛流，那不是用來泡的。」

飛流看著那一桶濃黑近墨的水，僵硬地搖了搖頭，「飛流，不喝。」

「……自然也不是用來喝的。」藺晨將一只帕子扔給飛流，說：「沾著，全身擦三次，方才那些藥的味道便會消去些，省得你一整宿都得臭著臉。」

飛流點點頭，把帕子扔進水裡，粗暴地擰乾後往身上擦。

那水雖看著像墨，卻泛著淡淡清香，雖有些油膩，卻不惱人。

飛流擦了手腳，卻不知怎麼擦著背，折騰了好一會才勉強擦了一半。

「小飛流倒是硬氣啊，方才痛得咬牙也不求饒，如今擦不到背也不求哥哥我，」藺晨走到光著的飛流身邊，笑道：「你就說句哥哥幫我，也不難？」

飛流別過頭，寧可繼續嘗試將手凹出奇特驚人的樣子，也不開口。

「好了好了，等等折了手，還不是我要治。」藺晨奪過帕子，不管飛流樂不樂意，往少年身上便是仔仔細細擦了三次。

飛流一開始還扭著身子想躲，可藺晨乾脆點了他的穴道，飛流只能定住大喊「壞人！」，還聞藺晨邊擦邊道：「你說句哥哥幫我不就得了，省得我還得費勁點穴呢。」

這麼一說，竟像飛流的錯。

飛流鼓著臉，悶著好一會突然大喊：「蘇哥哥！」

「想喊他救你啊？」藺晨笑得燦爛，挑明了說：「這兒離你蘇哥哥那可遠了，你得再喊大聲點才行。」

飛流哼了口氣，又說：「不扎！」

藺晨愣了一下，才聽懂飛流並不是想求救，這小娃是要幫梅長蘇求情呢。

「好，不扎。」藺晨擦完少年那養了大半年也不見長肉的身子，扔了帕子便道：「那你跳個舞給哥哥看，明日哪，哥哥就饒了你蘇哥哥。」

飛流抽了抽嘴角，在藺晨故作無辜解開他穴道說「唉啊忘了小飛流被點著穴不能動呢，好啦解了，快跳啊。」之際，穿上外褲拔腿便逃。

藺晨捲起微濕的袖，兩手抱胸，朝外大喊：「你個小沒良心的！哪天落我手上，你就等著跳上半天的舞吧！」

遠遠地，傳來飛流大喊「不要」的怒吼。

藺晨聽著那中氣十足的吼聲，笑著搖了搖頭，踏出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