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馳往金陵時的快馬加鞭,回瑯琊山的路途,凡是飛流想看看逛逛的小鎮,藺晨皆點頭稱好。

就是藺晨那點作弄飛流的心思,幾年來分毫未減,常鬧得飛流撇頭不理他,卻又被各地包子甜糕的香味給引回藺晨身邊。

某日,馬車停在一大鎮上,總管為少閣主及飛流少爺備了酒樓了天字房,讓小二在半個時辰後送上四乾果四瓜果四熱菜兩熱湯。

總管瞧著飛流少爺怎麼養也不見胖的身形,再看看自家少閣主厚實的背影,轉頭又叮囑小二先送上乾果甜瓜,他家小少爺肚子不能餓著。至於大少爺要的熱菜熱湯倒是可緩緩,但務必記著,熱菜熱湯都得精緻,馬虎不得。

小二忙不迭點頭,記下總管囑咐。

那廂仔細謹慎,那天字房裡的小少爺卻是一坐下就從懷裡掏出布包,自裡拿出揣了半路的甜餅。

藺晨見飛流坐在窗沿嚼著餅,忍俊不住,笑道:「小飛流坐在那,是琢磨著若是哥哥要搶,就要逃了?」

飛流搖搖頭,指著下方被擋在酒樓外的人。「看他。」

「誰?」藺晨走到飛流身邊,假作不意摟著那人腰身,往下一看。只見一名小乞兒,看著約莫十來歲,被酒樓的人擋在門外後又跪又叩首。

那乞兒嘴裡嚷著娘親病重,想吃點肉,求求大爺好心施捨啊。

藺晨看了一會,問:「飛流想給?」

飛流沒應聲,倒是酒樓旁那名賣肉包的小販聞之不忍,塞了兩個肉包給那乞兒,朝乞兒揮了揮手讓他快走。

乞兒跪著猛叩頭,朝小販謝了又謝,起身便搖搖晃晃地跑將起來。

此時,飛流卻沉了臉色,把布包塞回懷裡,直起身抬起腳準備要跳下。

藺晨沒攔,只道這乾果瓜實等等就會送上,飛流要是回來晚了,可別怪哥哥吃了乾淨。

飛流回頭朝藺晨一哼,道:「你胖!壞!」

「你個小沒良心的!」藺晨舉起扇,作勢要打,只見飛流朝他吐吐舌後,頭也不回躍出窗。

那深藍的身影踏過幾戶人家屋頂磚瓦,那隨著動作搖晃的黑髮如飛流般,帶著尾,帶著一些小脾氣,摸著卻是順滑。

藺晨有些癡迷地看著,直到小二敲了敲門,喚回他神智。

藺晨示意小二把乾果瓜實放桌上,又問了那名乞兒的事後,派了人去乞兒那看看。自個兒則坐在窗旁榻上,等著那個路見不平的小傢伙回到自己身邊來。

不到一刻,飛流已回到廂房裡,臉上帶著笑。

藺晨笑問:「怎麼,那幾個欺負乞兒的小混混可是被飛流教訓了一頓?」

飛流點點頭,道:「他們說,不敢再欺負。」

藺晨不忍告訴對方,等我們一走,那些小混混哪還守著那些話啊。他起身坐到飛流身邊,又摟住飛流腰際,捏了捏,問:「布包呢?」

飛流伸手去拿瓜果的動作一頓,搖搖頭,道:「掉了。」

「從飛流懷裡掉了東西?」藺晨瞇眼笑道:「那可比從梅長蘇嘴裡挖出蕭景琰的秘密還難,怎麼就掉了?」

飛流搖搖頭,還沒說話,藺晨又朝他另一邊腰際捏了捏,「放在這的銀兩呢?」

飛流嚼著瓜,偏還能做出扁嘴的模樣,待他吞了果肉才道:「看大夫。」

藺晨一晒,道:「飛流竟是想到給銀兩,而非求家中這位名震天下的大夫,你說,是不是該罰?」

飛流哪肯又要罰,搖著頭道:「不要!」

就在藺晨假做責罰實而以嘴餵了飛流半塊乾果時,小二又敲了敲門,陸續端上四熱菜兩熱湯。

飛流一見吃食,那是不管天不管地,以前還會先看一眼蘇哥哥,如今是什麼也不管了。

藺晨由著他,不一會,總管推門而入,交給藺晨數張字條。字條上頭寫滿那乞兒的娘親往日在懷善堂看病的藥單,藺晨瞧了兩眼便著手寫了兩張藥單,吩咐總管抓藥。藥材少點的那張抓一份便夠,多點的那張抓一個月的份量。

一旁捏著雞腿的飛流嚥了口口水,小臉上帶著驚慌,問:「飛流的?」

藺晨自然知道飛流問的是那一月份的藥要給誰喝,他卻故作不知,點了點頭,說:「全是飛流的。」

飛流一聽,想起藺晨哥哥若是煮藥做為罰他,那藥是能苦死人的。他皺著臉好一會才放下雞腿,見總管已離去,遂小小力地扯了扯藺晨衣角。

「那兒髒,藺晨哥哥不喜歡髒。」飛流艱難地解釋著,盡可能讓句子聽著完整,「飛流不要,不罰。」

藺晨定定看著飛流,半晌後說:「哪就要罰你了,整桌吃食都是飛流的還不好嗎?那藥,一份是給你等等泡著的,另一份是給那名乞兒的娘親。」

被唬得以為這次難逃喝上一月份苦藥的飛流愣了愣,問:「不是飛流的?」

「不是。」藺晨輕輕捏著飛流臉頰兩下,又道:「可飛流不能馬上吃飽,墊墊肚子便可。等總管抓藥回來你得先泡上半個時辰,那病可是會傳人的。」

飛流一聽不用喝藥不用罰,連雞腿也不顧,連忙放下後擦了擦手抹了抹嘴,笑道:「好。」

藺晨沒說,飛流也沒問,為什麼藺晨沒見過乞兒的母親便抓了藥。

飛流眨著眼,看著藺晨喚人燒水備衣,想著他的藺晨哥哥果然是無不曉不能之事,想著想著,笑瞇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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