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藺晨讓一隻鴿子停在他指上,就這麼帶著鴿子走進梅長蘇的書房。

他甩袖坐在榻沿,打定主意似的擠在飛流身邊,而不想離開他蘇哥哥的飛流噘著嘴,拚命推著紋風不動的藺晨。

藺晨笑道:「你猜猜,我帶了什麼消息來。」

梅長蘇放下手中書冊,拉住飛流的手,道:「就讓愛賣關子的藺大少爺在這兒坐著吧,我們出去走走。」

飛流樂得點頭,正想去扶他蘇哥哥,卻被藺晨截了動作握住手腕。

「怎麼我讓人給你好生養著,想吃什麼一應不缺,還是這麼瘦?」藺晨搖搖頭,「走,哥哥帶你吃醉鴨。不然你蘇哥哥近日就要起身去廊州了,也不知道會不會餓著你。」

飛流搖搖頭,直嚷:「不要!要,蘇哥哥!」

「嘿你個小沒良心的!」

藺晨手上的鴿子突地鬆爪飛至榻側走來走去,藺晨抽扇點在飛流肩上,道:「昨兒夜裡烤雞時,可不見你這麼心心念念你蘇哥哥啊。」

飛流抱緊梅長蘇的手,拚命搖頭不肯走。「蘇哥哥……」

梅長蘇嘆道:「你要說便說,左右不過是我朝皇帝的事吧。」

藺晨挑眉,朝那白嫩的鴿子伸出手,鴿子便又飛回他手上,分毫不傷人地抓著藺晨指節。「說是,也不是。」

梅長蘇一凜,神色變了變,盯著藺晨拆字條的動作不放。

「蘇哥哥……」飛流眨了眨眼,瞅著皺起眉頭的梅長蘇。

「邊關傳來的消息,說是靖王單槍匹馬,以一弓直取敵方將領。」藺晨讀盡字條上的消息,將那字條遞給梅長蘇,道:「大梁有這麼一不畏死不怕戰的皇子,的確是福氣。」

梅長蘇垂首低眉,將短短幾行字讀了又讀。「他的臂力,倒是大有長進。」

藺晨點點頭,道:「那弓可不是一般武人挽得,這蕭景琰肯定是下了苦心練的。」

「他,能打?」飛流指著那字條,睜圓了眼,有些感興趣似的。

藺晨搖搖頭,「不能打。」

飛流聞言扁起嘴,撇頭擺出一臉失望。

「這蕭景琰的確是挺能打仗,可你要是打了他,你蘇哥哥會傷心的。」藺晨笑著捏了捏飛流的臉,道:「飛流想打,藺晨哥哥陪你。」

飛流看了他一眼,猶豫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

「哥哥陪你還不好?你才十來歲,鎮日悶在這,都要悶出病來了你!」

飛流執拗地搖搖頭,又往梅長蘇那擠了擠,道:「不要!就不要!」

藺晨嘖聲,哄道:「那天方道觀的大師兄今兒一早來瑯琊閣求一解,要不,哥哥安排你們打上一場?」

飛流噘著嘴,好一會才問:「好玩?」

「好不好玩,飛流打過便知。」藺晨笑瞇了眼,伸手便去握飛流的手。

可飛流瞅著不說話的梅長蘇,又搖了搖頭,道:「蘇哥哥……」

藺晨又道:「小飛流如此不願,肯定是為了陪你蘇哥哥,要不,你問問梅長蘇,放不放人啊。」

梅長蘇嘆口氣,看向望著他的飛流,輕聲說:「蘇哥哥沒事,想休息一會。飛流想玩,就去玩吧。」

飛流點點頭,跟在藺晨身後走出書房。

藺晨兩手抱胸,停下腳步微微彎腰,靠在飛流耳邊道:「小飛流,想讓你蘇哥哥笑一笑嗎?」

「想!」飛流邊說邊點頭,伸手便抓住藺晨衣袖。

「你呢,待會拔花折葉,」藺晨比劃了下,神色自若,「全插頭上。再去你蘇哥哥那兒繞上兩圈,他肯定得笑。」

飛流皺著眉,「真的?」

「真的。」藺晨拉著飛流往前走,「哥哥從不騙飛流的。」

「……騙人。」飛流不知想起什麼,儘管噘著嘴,依然跟著藺晨走。

藺晨的確沒食言,他朝天方道觀的大師兄介紹過飛流,說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娃兒,自幼習武,是個武癡。若肯賞臉,便與飛流過上幾招吧。

來者有求於人,也笑著答應,與藺晨飛流尋了空地,便向飛流請招。

藺晨讓人擺上瓜果,自個在亭裡悠閒看著,時不時對處於下風的飛流喊喊話。

「說了讓你跟著哥哥認真學,飛流還鎮日跟著你蘇哥哥啊,這要是輸了,罰你三天沒果子吃!」

飛流聞言,出招益發狠戾。

天方道觀的大師兄卻是不疾不徐,游刃有餘。他內功深厚,拳腳上雖不及飛流,卻是底子打得好,扛下了便能拆招。

正宗武學向來重內力而非花俏的招式,飛流找不到弱處,過了百招,只能咬著牙退開,敗下陣來。

藺晨起身朝天方道觀的大師兄拱手為禮,轉身便對飛流道:「飛流,還不謝謝人家。」

飛流低頭,道了謝,心底琢磨著怎麼拆招。

等人走了,藺晨才拉著飛流往屋裡走,「別想了,這心法內功不是一蹴可幾,飛流想練,那也要漫漫長日熬著。」

飛流應了聲,心裡還是想著再玩,要贏。

「飛流想贏,就得勤練熙陽訣。」藺晨鬆了手,讓奴僕送上沾水的乾淨帕子,拭去飛流額上鬢尾的汗珠。「就如同你蘇哥哥的蕭景琰那般,日夜練之,必有所成。」

「蕭景琰?」飛流仰頭想了會,又道:「哦,不能打。」

藺晨失笑,只道是啊不能打。「說到這蕭景琰,飛流可記得要哄你蘇哥哥開心啊?花葉我都讓人備好了,來,哥哥幫你簪上。」

飛流被藺晨按著坐在椅上,腦子裡滿是熙陽訣的心法,反覆琢磨,沒管藺晨又做了什麼。

藺晨忍著笑,給飛流簪上一朵粉嫩桃花時,卻感飛流運起內力,竟是不服輸地背起熙陽訣來。

他放下整盤花葉,親力親為收拾了桌面,坐在不遠處,看著已能順利氣運丹田的小飛流。

藺晨執起小楷,沾墨繪之。

一時辰後,梅長蘇憋著笑,將飛流頭上的桃花拔了下來,瞪了藺晨一眼,道:「少捉弄飛流!」

飛流這才明白被捉弄了,他轉頭,對著藺晨嚷:「騙人!」

「我可沒騙你,你瞧,你蘇哥哥是不是快笑出來了?」藺晨以扇指指梅長蘇,說:「別裝了啊,你分明想笑!」

梅長蘇終是沒忍住,笑將起來。

飛流見梅長蘇笑了,也跟著笑。他動手扯扯藺晨衣袖,道:「笑了!」

「就說哥哥不騙你了,是吧。」

梅長蘇擺擺手,笑了一會後摸著飛流的頭,問:「飛流擔心我,嗯?」

「嗯!蘇哥哥,不笑。」飛流瞅著梅長蘇,半是困惑半是擔憂道:「飛流,擔心。」

藺晨這才開口,說:「那消息本是要讓你寬慰,哪知惹你傷懷。」

「他隻身能退敵,的確值得慶賀,卻也讓人擔憂。」梅長蘇垂眼低眉,輕聲嘆了口氣,「你風流如此,自是不懂。待有個人,你看著他武功日益精進,對手卻越發強大,險境環生,便懂了。」

「我自然是懂,」藺晨舉扇敲了敲飛流的腦袋瓜,道:「這不,守了近百招呢。」

梅長蘇搖頭輕嘆,飛流歪著腦袋瓜,百思不解。

只有那瑯琊閣少閣主,想起收進閣裡的那一繪像,笑得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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