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白雪紛飛。

身埋火寒毒的梅長蘇被藺晨灌了兩碗湯藥,扎了十幾針後昏昏沉沉睡了去。

飛流守在床邊,一瞬也不瞬地看著梅長蘇,偶爾拿起帕子擦去梅長蘇額際眉梢的冷汗。

待梅長蘇睡沉了,藺晨才捧著一只小暖爐走進內室,腳步極輕,連飛流也沒發現。

直到他站在飛流身後,飛流才驀地驚覺有人,併指為刀,朝來人狠劈而去。藺晨朝左一閃,紙扇輕擺,四兩撥千金化去那股厲勁後,將那暖爐往飛流懷裡一塞,便揚手甩袖坐在床沿。

藺晨沒管扁著嘴的飛流,探手握住梅長蘇的脈腕,須臾後,搖了搖頭。

「蘇哥哥!」飛流急著跪在床沿,眸底滿是驚慌。

只見藺晨嘆了口氣,道:「脈象平和,我那十幾針果真是一針不差,完美無瑕。」

飛流眨眨眼,愣了會才轉頭瞪藺晨,「騙人!」

「小聲點,別吵醒你蘇哥哥,」藺晨伸手想捏飛流的臉,卻被那娃兒轉頭躲開,那漂亮的臉蛋上滿是怒意,藺晨卻笑了笑,又說:「我可沒騙你,哥哥我什麼話也沒說,不是嗎?」

飛流又轉頭回來瞪他,更將暖爐塞回藺晨懷裡,哼了一聲便不理那人。

藺晨捧著暖爐,待飛流又兩手支頰,專心等著他蘇哥哥醒來時,輕聲道:「小飛流這是不打算睡了?」

飛流點點頭,不發一語。

「那好,哥哥我也沒能睡,你就來陪我煮藥吧。」藺晨指了指內室一隅的炭盆,那一旁桌上擺著壺罏與各式藥材,又道:「你蘇哥哥四更天時得再喝一碗藥,你不睡,就來打個下手吧。」

飛流眨眨眼,像在計算這麼點距離會不會讓他無法第一個發現蘇哥哥醒來,可藺晨把暖爐又塞給他,道:「你蘇哥哥待會肯定會醒一會,你也肯定會知曉,別看了。」

飛流半信半疑,跟著藺晨走至炭盆旁,見藺晨將紙扇收進袖中,他便問:「幫?」

藺晨瀟灑坐下,示意飛流坐在自己對面,等飛流坐好了,他才說:「待會我讓你拿什麼,你便拿什麼。若是不認得,便喊句藺晨哥哥,飛流不知道。」

飛流點點頭,一會後又搖搖頭,可藺晨哪管,張口便道:「人參。」

那娃兒瞪著一桌藥材,聽著藺晨說「要是拿錯了,煮錯了藥,你蘇哥哥的病可就麻煩啦。」他咬了咬牙,道:「飛流,不知道。」

藺晨挑眉,笑問:「前邊那句呢?」

飛流別過頭,低聲而含混地說了藺晨哥哥四字。

藺晨也不刁難他,伸手越過桌子,拉著飛流的手按在人參上,「你認認,這便是人參,多是要切成片兒才煮的。它原本可不長這般,哪日,等你蘇哥哥好了,咱們三人踏雪尋梅,指不定也能尋得老蔘,給你蘇哥哥補身子。」

飛流睜圓了眼,用力點了點頭,更認真瞅著那蔘片,努力想記在腦中。

藺晨架好藥罏,手把手教著飛流認藥材,直至蓋上藥罐蓋,飛流執起小圓扇,照著藺晨的指示讓火苗不致太旺,也不能滅去。

好一會後,藥正滾著時,深陷惡夢的梅長蘇嚷著父帥,嚷著景琰,額際滲出點點冷汗。飛流扔下小扇,拿起帕子便為梅長蘇拭去冷汗,著急地很,卻不知所措。

藺晨這才起身,朝飛流道:「叫醒你蘇哥哥。」

飛流聞言照做,好一會才將梅長蘇自夢中喚回,他急著,又喊了兩句蘇哥哥。

梅長蘇握了握飛流的手,搖搖頭,啞著嗓子道:「我沒事,飛流別擔心。」

「暫時沒事。」藺晨站在床邊,道:「待會你得再喝上一碗藥,不然明兒一早就有大事了。」

飛流點點頭,道:「蘇哥哥,喝藥。」

梅長蘇讓飛流攙扶著半坐起身,道:「喝,哪能不喝。我人在瑯琊閣,不得不喝藥。」

「你出了瑯琊閣也得喝,」藺晨兩手抱胸,朝飛流問:「是不是啊小飛流。」

飛流點點頭,「喝藥,會好。」

「好了,既是醒了,你就在這等著。飛流,過來。」藺晨走回桌邊,又落了座,「這藥得再滾上半刻鐘,記得?」

飛流點點頭,道:「記得。」

「煮好之後給你蘇哥哥喝上一碗,記得?」

飛流又用力點點頭,「記得!」

「長大了以後得嫁給藺晨哥哥,記得?」

「記……」飛流頓了下,搖搖頭,一臉不肯。「記不得。」

「你個小沒良心的。」藺晨執扇敲了桌邊一下,引來梅長蘇邊笑邊咳,而飛流還是那句記不得。

幾年後,依然大雪紛飛,而飛流記得了那些藥材,也記得了最後一句話。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hit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