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他對師叔很是情深意重。」雖然覺得這麼說似乎有些詭異,但一下子也想不出更好的說辭,掙扎了一下,柳清風還是用了這形容。「那,後來呢?」

「我們這樣過了幾年,他當上武林盟主,我還是那個與他誓不兩立的楚家二少。好不容易嘛,探到你師叔近幾年終於定居在中原,為得,是你師兄的病,我才回來,正琢磨著要細談,他就歸天了。」

聽著楚臨月那帶著淡淡憂傷的敘述,柳清風突然有些愧疚。

要是早個幾天來,路上不要為了聽說書的講故事而耽擱了腳程,說不準,這沒幾年緣份的二師兄,也不至死了。

越想越覺得對不住,柳清風抓抓頭,正準備要出言安慰,卻聽見楚臨月道。

「我想,我兄長現在最希望的,大概就是你師叔來上炷清香吧,不過,雖說死者為大,仍要看師叔肯不肯這麼做就是。」

……要肯的話,就不會躲著你們的探子,這些年才讓你們發現了。

在心底說了實話,但柳清風臉上只是陪著笑,說了幾句希望師叔能前嫌盡釋的舒心話。

這麼不著邊際地說著,轉眼到了用膳的時間,柳清風卻失了胃口,說了要去附近走走,便抱拳告辭先行,趁著天還沒黑,逛逛早就逛膩的市集。

走沒兩條街,背上就被拍了下,一回頭,竟是一下午不見的東方。

雖然毫無胃口,但東方嚷著非吃豆腐腦不可,柳清風只好跟著一起,最後受不了香氣引誘,甚至從隔壁攤子買了一碗炸豆腐。

「你居然敢自己一個人去見楚臨月。」

「有什麼好不敢的。」嚼著炸豆腐,柳清風哼了聲,「他是能拿我怎樣。」

「他是不能拿你怎樣,」稀哩呼嚕喝掉半碗豆腐腦,東方接著道:「但你要清楚他是誰,我怕你吃了虧。」

「他看起來沒這麼可怕。」

「看起來而已。」

「你跟他很熟?」三兩下掃完整盤豆腐,柳清風道:「怎麼好像很了解的樣子?」

「……不熟,但他的手段如何,你隨便抓個江湖人來問,都清楚。誰都不信的話可以問你師兄。」

「這就免了,反正他這人怎樣跟我也沒點關係,欸、小二,也給我碗豆腐腦!」

「你豬啊!」

「關你屁事!」

 

 

 

 

 

那方吃飽喝足,徹底忘了回楚府用晚膳的事,待吃上第三攤時,楚臨月才從榆君的回報中得知這事。

打發走那位憂國憂民想請柳清風出仕的巡撫後,一聽見這消息,原本心情就不太好的楚臨月更是沉了臉,握緊了手裡的杯,一語不發。

過了好陣子,才問道:「他們說了些什麼?」

「那位東方跟柳少爺說了不少您的江湖傳聞、」

「說下去。」

「有好有壞,壞的多一些。」看著主子閉上眼,臉色鐵青的樣子,榆君深吸口氣接著道:「關於大少爺的死,東方認定是您的棋。」

指尖在桌上敲了兩下,楚臨月問道:「哦?清風怎麼說。」

「柳公子不太相信,口口聲聲,天橋底下說書的都騙人。」

「他們這次倒是說了實話,怎麼他卻不信了。」淺笑出聲,為自己也為那個傻傻的清風,楚臨月擺了擺手,「他若回府,立刻來報。」

「是。」

待榆君走遠,楚臨月才起身走到案牘前,看著一晌午寫出來的字,有些心傷的笑了。

「這麼多年,我倒是沒想過你會把我忘的一乾二淨。」

大哥八歲拜師,十六歲被逐出師門,拜師的第二年起,只要逮著機會,娘就會要求大哥下山與家人一聚,第四年時,那個年方六歲的柳清風硬是跟著下山,愛吃愛睡愛玩,還愛黏在他身邊。

偷吃他房裡的各種糕點不打緊,還順手帶回去孝敬最最崇拜的師哥,被逮著時扁著嘴,說師哥會餓,一推四五六,相當乾淨。

他跟清風差了五歲,那年他已讓夫子教了好些年的書,也聽了不少鄉野趣談,總在晚膳過後,那個小滑頭會吃著準備給楚家二少爺的糕點,聽著那些趣事,笑到睡著在楚家二少爺的床榻上。

誰也沒管,說那感情好呢。

這麼一直到兄長被逐出師門,那年他十五,柳清風十歲。

小小的少年氣憤的說,師傅一定是誤會了!等他還有師兄去跟師父說清楚就沒事了!

就這麼,過了一年。

他與楚臨焰說好,演了一齣鬩牆的大戲給所有人瞧,就此分道揚鑣。只要是讓楚臨焰不舒心的事,楚臨月都會全力而為;只要是能踩在楚臨月頭上,楚臨焰絕不客氣。

這麼鬥了一年,遮掩了一年,偷偷養熟了一批探子,卻只探得柳清風去年得了重病這個消息,關於師叔的事,一無所聞。

自然,楚臨焰打的算盤便碎落一地。連消息都沒了,遑論解釋。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hit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