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藍政清口頭准了裴紹懷下午休假,但在搬完所有花束到公司後已接近十二點,店裡開始湧進被藍政清歸類為「臨時抱佛腳」的訂單,裴紹懷看著工讀生被熱熔膠燙到哀哀叫而藍政清好幾次差點將訂書機往自己手上按,實在狠不下心拋下同事處理私事。

等他從滿桌的包裝紙、小飾品與緞帶中回過神打算去廁所一趟時,天色已暗。

客人沒有變少,但除去那幾位站在店裡神色緊張的男性之外,有一位長髮及腰的女性坐在店裡最舒適的那張高腳椅上,一手拿著平板電腦一手在螢幕上快速點擊。

若不是那頭長髮遮去她一部份的臉部輪廓,他絕對能更快認出來者是誰。

湯羽薇,湯家大小姐,也就是與裴啟揚四年前訂下婚約的幸運兒。

她來這裡做什麼?裴紹懷皺起眉頭,努力在「巧合」與「她專程找來這」的兩個選項間做出抉擇。

但他其實沒得選,因為藍政清在下一秒大喊了他的名字。

「裴紹懷,大少爺,有聽到嗎?把你那邊桌上的保鮮劑遞給我!」

裴紹懷一點也不訝異地看見湯羽薇抬頭看向自己,他希望此刻的自己看起來堅強自信,而非當初從他們倆面前逃走的懦弱形象。

將保鮮劑遞給藍政清後,裴紹懷走到湯羽薇身前並伸出手自我介紹。「裴紹懷。」

「我該認識你嗎?」湯羽薇揚起眉,隨手將長髮攏至肩後。

「如果妳要嫁的人是裴啟揚,我想妳應該認得未來的小叔。」裴紹懷在幾秒後補充了句「畢竟我們四年前見過。」

「而你逃走了,」湯羽薇毫不客氣道出事實,「不戰而退,你怎麼好意思再次出現在裴啟揚身邊干擾我跟他的婚姻?」

裴紹懷收回善意,自嘲地笑了笑,「我也這麼覺得,四年前我相信裴啟揚說他愛我,四年後竟然還相信他說的每句話,連我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

湯羽薇站起身,雖穿著高跟鞋還是矮了裴紹懷一些,但氣勢彌補了一切,她自包包中拿出一張支票,上面已經簽好名。

「哦,這招!」藍政清拋下被女友煩到快崩潰的客人,湊到裴紹懷身邊抽走支票,「我要是在上面寫一億,真的可以全額兌現嗎?還是這也要扣贈與稅所得稅印花稅?」

湯羽薇看了藍政清一眼後笑答:「全額,不過妳的員工值這個價嗎?」

藍政清搖搖頭,「事實上,他無價。」

「不,其實我有。」裴紹懷拿走支票,在上面填了個數字,「一千萬,不過份吧?我可是裴家正統繼承人。」

湯羽薇點點頭,「所以你不會再回到裴啟揚身邊?」

「不會,」裴紹懷失笑,「我本來就沒打算再見他,是他找到我,如果妳懷疑的話我可以調門口的監視錄影……」

「那證明不了什麼。」湯羽薇擺擺手,像頓失所有耐心般往外走,「別再讓我看見你介入我們。」

裴紹懷沒說話,只是盯著湯羽薇的背影瞧,倒是一旁的藍政清氣得直跳腳。

「裴啟揚真他媽不是個東西!竟然讓未婚妻來這邊放話,虧我早上對他印象還不錯,想說他改過向善了呢!」

「算了。」等湯羽薇的奧迪開走後,裴紹懷嘆了口氣,「至少我們賺到一千萬。」

藍政清揮揮手上的支票,笑得萬分邪惡,「你剛剛沒寫國字,你說,要是我們把一改成四,算不算偽造文書?」

「當然算,我會告發妳。」裴紹懷話才說完就被好友往肩上猛地狠拍一記,他邊咳邊說:「以及傷害罪!」

打完好友便回到工作崗位上的藍政清收好支票,朝好友用力哼了聲,「要也是先告裴啟揚詐欺吧!那個王八蛋!混帳!我詛咒他出門被圍毆!」

「妳要是不快點把花束給客人,我覺得妳馬上就會被圍毆。」裴紹懷點了點桌上的緞帶與粉色包裝紙數目後接著說:「我去上個廁所,等等順便去三樓搬包裝紙還有緞帶,妳還需要小熊或小天使嗎?」

一旁在跟整堆珠珠奮鬥的工讀生小菁舉手大喊:「我需要熱融膠條!」

左邊的男性顧客也跟著舉手說:「我的花束裡要有24朵金莎花,我女朋友今年24歲!」

藍政清拍桌而起豪氣萬千,「好!小菁妳顧店,我去買金莎跟晚餐,妳要吃什麼?」

小菁想了兩秒後搖著頭把店長按回椅子上,「我去買金莎跟晚餐,妳繼續包花。」

裴紹懷走上三樓時聽見藍政清大聲哀嚎「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啊!拜託讓我去買晚餐,我快被熱融膠毒死了而且我滿手都是被包裝紙割傷的痕跡我想去買OK繃……」,他發現自己想笑,更想哭。

按下三樓的電燈開關,裴紹懷閉上眼捏緊鼻樑,深深吸了口氣後踏上樓梯。

沒事的。他告訴自己,只是失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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