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虛構

白家耀怎樣也沒想到在自己下班踏進戀人家之後，還得詳細觀察一只外帶杯。

連鎖咖啡店的紙杯，特大杯，既然是紙杯且連瓦楞紙都在所以應該是熱飲。白家耀打開杯蓋，還剩半杯的咖啡色飲料上浮著點點白球，估計是鮮奶油。

天氣太冷導致飲料很快涼掉，而鮮奶油來不及全部融開，不規則地懸浮在飲料上，想必就是席寧墨拒絕繼續喝它的原因。

連鎖咖啡店沒有外送服務，所以這杯飲料如果不是忠心耿耿的單少城連夜送來，就是席寧墨昨天自己外出買的。

昨晚不但只有15度，還下著毛毛細雨，他實在難以想像寧墨會為了買杯飲料就出門，但他更難想像寧墨以這種方法折磨單少城，儘管最近剛交出一份稿子的席大作家據說心情很不好，單少城整天在FB上許願白管家願意回來擔當重責，別再讓席寧折磨世人了。

輕輕放下紙杯，白家耀轉頭看向睡在沙發上的男友，而對方正眨著眼，努力對焦似的望著他。「怎麼睡沙發上？會感冒的。」

「下午要去健康檢查，我怕睡到沒聽見電鈴聲，單少城一定會在外面崩潰按門鈴，按壞了還要修。」抓順睡亂的頭髮，席寧墨坐直後沒忍住連聲呵欠，無力地往剛坐下的男友肩上倒去。「早知道你要來我就不跟他約了，沙發又不好睡。」

「今天是星期二。」提醒對方今天是他們每周固定會見面的日子，白家耀道：「或者下次我先傳個簡訊提醒你？」

閉著眼，席寧墨發出懊惱的咕噥聲。「我習慣記今天幾號，不記得星期幾……」

「沒關係的。我先去連絡單少城叫他不用來了。」

「嗯。」盯著白家耀的背，席寧墨緩慢地、深深地吸了口氣，在白家耀講著電話時快速地在腦海中假想對方依然是他的管家，正替他取消惱人的約定。

半真半假的虛擬世界太美好，以至於通話結束時席寧墨來不及消滅證據，只能在自己被活逮視線焦點時微笑帶過。

「等等要健檢的話現在應該不能吃東西，可惜，我帶了一些材料想弄義大利麵給你。」

「可以等晚上。」等到白家耀再次坐回身邊，席寧墨捲緊身上的毛毯後往對方身上靠。「我快餓死了，有點期待總是好的。」

「你從幾點開始禁食？」把視線從桌上那個紙杯轉移到廚房，白家耀一點都不訝異地發現餐桌上空無一物。

考慮到席寧墨吃完宵夜後從來不曾自動把盤子收到洗碗槽，所以肯定是什麼都沒吃。

「醫生說要空腹八小時，我一點健檢所以早上五點後不能吃東西，喝了那杯熱巧克力後就開始睡了。」鬼才能四點爬起來吃最後一餐啦，下次絕對不約這種時間。在心裡抱怨完檢查時間後，席寧墨道：「快餓死了絕對不是誇飾法，是真的。」

「那喝點溫開水？」

「可以喝水卻不能喝養樂多。」席寧墨以過快的語速抱怨著，完全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不可以攝取糖份但又得有足夠熱量撐到下午，我一逛完誠品就去買熱巧克力結果！誠品那間只開到十點，店員跟我說超過十一點還有營業的只有松壽路那間，走超遠的早知道就搭計程車還不用吹風。」

走到廚房裡拿個小鍋子盛了水，白家耀轉開瓦斯開關時道：「你如果有要驗飯前血糖的話就只能喝白開水。」

趴回沙發上，席寧墨再次感到絕望。「好餓啊，為什麼不排一大早去檢查，這樣我還能吃午餐啊！」

「我不是要幫單少城說話，」找出寧墨最喜歡的馬克杯，白家耀道：「但早上九點你應該無法清醒著去醫院吧，這樣很危險。」

「反正是單少城開車啊。」嘟噥著許多不滿，席寧墨在看見對方端著杯子走向他時放棄了那些抱怨，安靜認份地喝起溫開水。

「是說單少城怎麼突然安排你健檢？」

「我要求的。」

接過寧墨遞來的空杯，白家耀又問：「身體不舒服嗎？」

「也不是。」手心失去杯上的溫度，席寧墨把腳縮進毛毯裡，無視形象地讓自己像隻蝦子般蜷起。「我爸媽移民時很反對我一個人留在國內，是我一個朋友再三保證才成功讓他們放心去加拿大。但有一些附帶條件，像是每年都要有健康檢查，還得把報告寄給他們。」

「很合理的要求。」

「才不合理，」扁著嘴，席寧墨不滿的很，「我每年都必須因為這個而餓一整天。」

「但他們可以安心一整年。」

「就知道你站他們那邊。」所以他才沒跟白家耀抱怨這件事情讓他多委屈，不用大腦想也知道白家耀一定會說那寧墨你為什麼不平常就早睡早起，這樣就可以安排九點的健檢。

要是能做到如此規律的生活，爸媽就不會要求他做健檢了啦！

翻身背對白家耀，席寧墨哼了聲。

「所以你每年年底都要健檢？」

「其實是每年四月，他們挑了自以為加拿大氣候最好的三月移民。」還打算以此誘惑他一起去，最好這有用啦，他都待在書桌前寫稿子，氣候對他來說是有差嗎？

單手把席寧墨拉回自己身邊，白家耀又問：「那為什麼今年提早了？」

「因為我打算拿張滿江紅的健檢成果單，裝裝可憐問我男朋友可不可以把每周陪睡一天增加為兩天，最好是三天。」

「滿江紅的成績單在白家只會招來一頓訓而已。」舉手佯裝要捏對方臉，白家耀故做兇惡道。

「在席家可以獲得安慰獎。」眨眨眼，席寧墨接著說：「不但會有一桌大餐，還會有禮物，鼓勵優於責罵，你知道的？」

「你不會以為我相信吧？」

「反正說說又不犯法。」賴在男友懷裡，席寧墨輕聲道：「我忙起來沒多餘時間過去找你，而我根本沒有不忙的時候。」

想起自己雖然拿了鑰匙，但多數時間都是撐著快睡著的意志搭計程車過去，一坐上白家耀房裡的床，甚至是沙發，他就會睡著。席寧墨簡直有些恨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甚至連沙發都是他跟白家耀去挑的！

這麼使人放鬆的環境，他精神渙散也只是剛好而已！

而從台北這頭移動到另一邊只為了吃一頓飯這般毫無經濟效益的事，他實在是做不出來。

日復一日，他見不到開店蜜月期所以超忙碌的白老闆，白老闆也見不到又忙又懶惰的他。最後只好約定每周二公休那天白家耀會來席家，至少能見到一面。

所以說，夢想這種東西一定是跟魔鬼簽約了，他才會明知帶來如此多困擾還固執地硬要追求夢想！

「等店裡的正職都能站吧台後我就有很多時間陪你了。」

「……其實不用很多時間，因為我也忙。」

「嗯。」

埋首在白家耀的肩窩裡，席寧墨小聲道：「但我好想你。」

「所以你真的打算拿健檢單來……」頓了下，白家耀斟酌著用詞，「請求我多睡兩天？」

「並不是！」沒想到自己剛剛的深情告白會被隨口亂扯的理由害得如此廉價，雖然可稱之為咎由自取但席寧墨還是感到有些絕望。「我有盡量早睡早起好嗎，我提早健檢是因為……因為……」

「因為？」

因為我想讓你安心，不用在這麼忙亂時還每天傳簡訊提醒我該睡覺了，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會是你的後援而不是扯後腿那個，因為我想讓你了解我盡所能想延長跟你在一起的時間。

現在這段日子我們無法每天窩在沙發上一起看電視，但總有一天可以的，而我想增加那段時間的長度。

盯著在交往幾個月後他卻更加依賴的人，席寧墨把腦中一串飛過的話塞進右腦抽屜裡，緊緊鎖上。

「寧墨？」

「因為我想健檢後去大吃大喝啦，過個冬天很容易胖，四月健檢就比較重，要是傳出去我的完美形象就不保了，可以嗎！」

「你又不胖。」

「那不是重點！」翻個白眼，席寧墨在心底大喊天啊地啊，我講不出來啊不要逼我！

「好好好，那你要不要再睡一下，等等時間到我再叫你？」

「……那回床上睡？」

「好，當然好。」

七手八腳捲好身上的毯子，席寧墨率先站起身往二樓走，並在聽見對方跟著自己上樓的腳步聲後，加快步伐同時也加深了笑容。

一願世清平，二願身強健，三願臨老頭，數與君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