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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端的友人諄諄告誡,說了許多廢話,像是「你要是被拆吃入腹前要記得戴套」、「雖然男人不會懷孕但對方也不知道乾淨不乾淨」、「你要是中獎我一定會被你爸跟我爸聯手經濟制裁」,最後以「我看我最近不要回國好了」的嘆息做結論。

「你真的想太多了,他只是怕我睡不好而已。」

「為什麼會睡不好?因為你習慣一個人睡?」男人很假地大笑三聲,比記者會上保證自己沒有女朋友時的笑聲還假。「算了吧檸檬,席大作家,用你的腦子想一想,一個管家因為一個要求就到台中陪睡已經夠奇怪,」

「你才陪睡。」

「好你要用幼稚園兒童的方式跟我對話也是可以,但我堅持他就是來陪睡的,不然難道是陪你開座談會?你知我知路邊的狗仔也知道,他可以把你放在高鐵站就走人,你又不是真的三歲,沒必要陪你去台中吧?那是台中不是北韓不用人陪啦。」

本想辯稱那是因為其他什麼的原因,但想了幾秒卻找不到理由的席寧墨只能愣在棉被裡,一語不發。

兩方一起沉默了幾秒,最後由電話另一端的男人的嘆氣再次開啟對話。

「檸檬,飯店都會有保險套的,不過你明天有座談會,還是不要做全套吧。」

毫不客氣掛掉對方電話,席寧墨在白家耀擦著頭髮踏出浴室時把臉埋在枕頭裡,捲好被子一動也不動,決定從現在開始假裝自己已經陷入動眼期。

晚安!

 

 

 

艷陽高照六月天,冷氣溫度再低點。

踏進座談會會場並協助兩位編輯搞定沒睡飽的席寧墨後,白家耀坐在後台的左側角落,捧著席寧墨上台前喝了最後一口的美式咖啡,突然想起那人離開飯店時突然的發言。

隨口講完那十四個字的席寧墨一邊碎碎念著要弄個平仄正確的版本,一邊暴躁地翻著今天的講稿,坐在小巴裡努力平息那驚人的起床氣。

到會場的席寧墨雖然平靜了許多,也放下手上被捲到不成稿樣的紙張,但還是臭著臉,直到唐昭儀朝他比了比那純白為底,淺藍漸層的「席寧,旅行是一種生活,座談會」布幕,席寧墨才哼了聲,收拾了剩下的情緒回後台讓化妝師整理儀容。

想起那人上台前還一臉愛睏的樣子,白家耀就忍不住笑。

「想什麼這麼開心?」偷得半刻閒,站在後台抓著漢堡猛嚼的唐昭儀沒有形象地抓起一旁失去冰涼的可樂,豪邁就是一大口。「笑咧。」

「看起來活動滿順利的,是值得開心啊。」

「開心?欸,你老闆掛簾都要管你知道嗎?本來是紅底金字,他三天前發現硬要我們改,明明他也沒來場勘,都不知道怎麼發現的,有夠夭壽,那不是人仰馬翻,是車毀人亡的地步了,不順利的話可能大家都要陪葬!」

坐在後台休息區的角落裡,白家耀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聽著唐昭儀悲痛的控訴,目光卻定在講台上的人身上。

耳邊是席寧比一般男性較為偏高的嗓音,但因為他講話速度不快,聽起來不覺刺耳,甚至是舒服的。

本來座談會只開了一樓的座位,但因報名人數過多,學校緊急加開了二樓座位,但還是有一些學生可憐兮兮地站在門邊跟會議廳最後方。雖然早就知道席寧是暢銷作家,但親眼目睹還是很震撼。

「哇,昭儀妳講壞話也小聲一點,席寧耳朵可尖了,不怕回去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看得太入迷,完全沒發現本來在會議廳外搬書跟負責結帳的單少城,不知何時已加入話題,白家耀轉過頭跟對方點頭示意。

「他今天心情可好了,安啦。」哼哼笑了兩聲,把包裝紙揉成一團,唐昭儀瞄準了垃圾桶,一記三分球,準確入網。「只要周澤續不要像上次那樣不請自來就不會有事,欸我探聽過了,你不用那個賽臉,周澤續今天在北師大演講。」

「那就好。」往牆上一靠,單少城轉頭對著一直很安靜的白家耀搭話,「家耀,你昨天徹底了解席寧跟老周之間的愛恨情仇了沒?」

忍不住笑出聲,唐昭儀搶著發言,「他們之間哪來的愛恨情仇?頂多只有血海深仇吧?」

「有,我大概知道了。不過寧墨沒有講很多,只是、反應比較激烈一點而已。」禮貌地笑了笑,白家耀道:「他今天還有工作,我也不好意思追問太多,要是害他晚睡就不好。」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才由唐昭儀率先打破尷尬。「你是說,席寧沒有罵很久,因為他自覺今天要演講所以得早睡嗎?」

「可以這麼說。畢竟他沒怎麼提,只是很明確的表達了他對周澤續的厭惡而已。」看著眼前兩人錯愕的表情,白家耀意識到這可能不是常態,便問道:「怎麼了嗎?應該要讓他罵完才可以?」

「見鬼了……他一罵可以罵一小時以上不停耶。」

「就是啊,沒有人回應他還會生氣!」

眼前兩個人開始一唱一和抱怨著席寧墨只要一提到周澤續就會不管他人逕自失控的可怕,細細比對昨日的狀況,白家耀機乎克制不住笑意。

那個人,在他面前是不一樣的。

若是以前,他會以為寧墨把他當成外人,而少城讓寧墨覺得安心所以胡亂發飆。

但今天早上,那位在自己面前總是努力表達出帥氣模樣的大作家,趴在枕頭上,右手還堅持抓著棉被說他要再睡半小時,即使在他好聲要求下灌了半杯黑咖啡,卻依然又賴回床上閉起眼,彷彿下一刻就會重新睡著一樣。

實在沒有辦法,正想著要不要乾脆擰條毛巾來抹醒對方時,單少城卯起來按電鈴的缺德叫法讓席寧墨下一秒立刻清醒,端著剩下的半杯咖啡朝客廳的沙發快步而去,甚至用力捏了自己的手臂直到低聲喊了痛。

於是當他開門時,單少城看見的是堅持自己早就起床,並深深覺得這樣按門鈴超級沒禮貌所以搬出整套道理要求以後不得再這樣按門鈴吵他的席寧墨。

明明幾秒前那人還在床上滾著,閉著眼跟他說,讓我再睡半小時就好。

「我說你也笑得太開心了,就算席寧對你真的比較好又怎樣,哼,他的稿子在我手上啊!」

「人家又沒有要跟你比,單少城你少無聊了。」哼了聲後,唐昭儀轉過頭向白家耀賠不是,「我們家這個單先生是個M,平常被席寧虐待慣了,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席寧轉而蹂躪別人。」

「最好是啦!他昨天開口說要跟白先生一起睡妳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嗚嗚嗚……」

「小聲一點啦你!」捂住單少城的嘴,唐昭儀賞了對方一記白眼。「這麼想被席寧聽見啊!?」

像被主人訓斥的小狗一樣垂下耳朵,單少城在被放開之後扁著嘴抓了張椅子坐下。

「是說你們昨天睡一張床上?」

「是啊。」

「哦……」拖著長長的尾音,唐昭儀在慢慢地點了點頭後,又追問了句,「你知道他對外人有很嚴重的潔癖嗎?嗯,怎麼講呢……」

「如果是客人掉在地板上的頭髮的話,這我知道。」

「也不算啦,就是啊,他家家境其實不錯,然後、」

「唐小姐。」看著對方因為話被打斷而有些不悅的表情,白家耀道歉後堅定地道:「個人隱私的話我比較希望寧墨親口跟我說。」

兩人四目相對了好陣子,直到唐昭儀覺得眼睛痠才動手揉揉眼,還順便嘆了口氣。「我覺得好像有什麼我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在發生對吧?」

「搞不好。」禮貌的微笑著,白家耀道。

「你們在說什麼啊?」

「小孩子不懂不要問啦。」

因八卦而混亂的後台在會議廳爆出掌聲後瞬間一片安靜,裝忙的裝忙,裝沒事的裝沒事,而席寧墨在喝完白家耀遞來的潤喉茶後,忍不住開口詢問。「是怎樣?有這麼忙?我下台前明明看見你們湊一起聊天的。該不會是在講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情吧。」

「我們哪有什麼事情能瞞著你啊。」

回了幾句虛情假意的恭維,放任那兩個編輯逃到不知哪去,席寧墨在確認過附近沒有什麼熟人後,才點頭讓白家耀替他按摩肩膀。

其實也不是真的那麼在意他們到底在聊什麼,比起來,他其實還比較在意……

按了按額際,努力讓自己更清醒一點的席寧墨再三掙扎後決定還是旁敲側擊看看。「呃,白、白家耀,你昨天睡得怎樣?應該不錯吧?」

「很好啊。倒是你,幾乎沒什麼睡吧,是平常晚睡的關係嗎?」輕輕地按著其實很僵硬的肩膀,眼前正閉目養神的人卻抽了口氣,縮著肩膀沒喊痛。

他習慣早起,寧墨習慣早睡──吃完早餐再去睡,所以今早六點多醒來時,隔壁的人顯然沒睡夠,morning call響起時,捲著棉被縮在另一側的寧墨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氣勢磅礡。

而帶著黑眼圈的寧墨在起床騙完單少城後,很認命地跟著他一起下樓解決早餐,只是邊吃邊恍神。

一直到把講稿拿在手上重讀時,才比較有精神一些。

只是就像剛剛那樣,明明因為不適應隱形眼鏡而拼命眨著眼,卻還能忘記自己不是戴著眼鏡,不斷想揉眼睛,不停想伸手把不存在的眼鏡往上推,卻在最後一刻,停在眼邊小力地按著。

一直等不到對方的回應,白家耀傾身向前,才發現椅子上的人已經睡著了。

睡得有些傻氣,微張著嘴,淺淺的呼吸著。

實在是不捨得叫醒對方,但簽書會約莫再十分鐘就要開始,根本沒有時間讓他睡,白家耀只好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寧墨?」

「嗯?」稍稍抬起頭,席寧墨將臉貼在白家耀的手腕上,用力地眨了眨眼,卻無法因此全然清醒。「……還有多久?」

「大概是十分鐘後開始簽書會。」

「那我再睡五分鐘……」找到支撐點,席寧墨調整了一下姿勢後便沉沉睡去。

看著那被一堆髮膠抓出造型的後腦勺,想著等等會在寧墨臉上印出的紅印子,白家耀笑了笑,在心裡說了聲晚安。

 但這份寧靜沒有持續多久,拿著五六枝筆衝過來的單少城率先以奔跑發出巨大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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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it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