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談會的宣傳很快地出現在各大書店的外牆,貼在書店裡的小海報被粉絲偷偷撕走這類的消息屢屢傳出。但這些事情都不在寫稿中的席寧墨的心上,至少白家耀是這樣覺得的。

好像,連前幾天讓席寧墨如此心煩的周澤續,也不過就是周末偶像劇一樣──六十分鐘結束,偶爾會被拿起來當例子用,卻不會為了這件事情付出更多。

但,真的是這樣嗎?

這段日子裡單少城來過幾次,但專心寫稿的寧墨誰也不見,別說是為討論座談會而打斷思緒,連願意下樓吃飯時都會吃到恍神,飯也沒吃幾口就又回了樓上繼續寫,偶爾,還會有更誇張的狀況。

想起那日他冒著被辭退的危險敲了門,問寧墨是否要吃晚餐,卻得到一句「吃過了吧?」,接著看見寧墨以手指滾著滑鼠中鍵,然後朝他點點頭說真的吃過了,大概在三十行前,謝謝提醒。

當下摸不著頭緒,直到寧墨皺著眉解釋說真的吃過了啦,整桌菜還是女主角煮的,男一也說好吃啊,不會錯。他才知道寧墨徹底誤會了他的問句。

於是靜靜退出書房,還給那人專心創作的空間。

單少城來時他幫寧墨招待對方,主編也是,唐小姐也是。

越跟他們有所接觸,越覺得寧墨他……

「喂,難得我們都放假,出來吃個飯你有必要停在書店旁邊這麼久嗎?」臭著臉,林千懸毫不掩飾厭惡地看著海報上的席寧兩個大字。「而且還停在這人的宣傳海報前面,我們可以快點走過去嗎?」

思緒被好友打斷的白家耀沒有絲毫不悅,倒是決定要詢問好友自己幾個月來的疑問。「你為什麼這麼討厭他啊?你之前說的那些,這幾個月我覺得也還好啊。」

「還好?那些是悲劇吧!」

「說來聽聽看?」

「情報費,我想吃王朝的下午茶很久了。」

儘管因此被敲了頓下午茶但得到的消息是超乎白家耀所想的多,聽著林千懸連珠炮似地講著席寧墨的各種缺點與對他的各種不滿,白家耀卻忍不住笑。一開始他還盡力掩飾,最後在林千懸舉手表演最崩潰的那天時乾脆地笑出聲。

「笑屁啊笑,哪裡好笑了?我在切菜,突然有人問你切菜切到手算職業傷害嗎?是雇主賠還是公司賠啊?欸他一臉認真耶!」

見林千懸握著小湯匙恨恨地揮舞著說「是要我切給他看看嗎?這什麼怪問題!」,白家耀安撫地道:「他問過我要把人推到井裡之前該如何騙人過去,會被騙的根本就是傻子,何必對個傻子這麼痛恨呢。」

「靠,甚麼怪問題?你怎麼回答?」

「我沒回答,他自言自語了一陣子後自己找到解答,開開心心地回二樓繼續寫。」替自己將杯子斟滿紅茶,白家耀接著道:「他其實只是希望有人聽他講,確認劇情沒有不合理的地方,順便整理思緒而已吧,我猜。」

「屁,我覺得他真的想切我的手看看是誰賠。」

「其實你只要回他一句我建議你去google就好了。」

「好,你這樣說我接受,但他沒事就盯著人看,看完還問這種問題你不會覺得很可怕嗎?」見好友點了點頭,林千懸趁勝追擊,「還有!」

舉手打斷好友的發言,白家耀決定替席寧墨洗刷一下汙名,「他的確是會盯著人一直看,但這不至於讓人覺得可怕吧?」

「他可是在草稿上就直接寫我的名字還有人格特質耶,你不覺得毛毛的嗎?」

「我覺得……」看著友人堪稱齜牙裂嘴的表情,白家耀客氣地順著對方的話尾說,「是還滿可怕的,如果是謀殺推理小說的話,但,這次不是所以我覺得還好。」

「嘖!你要是被寫過你就知道那有多可怕!」

「所以,除了這個原因之外,為什麼他開價這麼高卻還是常常換管家?他總不會把所有管家都寫進小說裡吧。」如果只是要把身邊的人取材寫人格特質,對面的便利超商店員還有各位編輯們怎麼都幸免於難?仔細想了好幾天的白家耀還是覺得這有點難以理解。

「哦,白家耀先生除了妹妹之外也知道要關心別人了?」用小湯匙指著好友,林千懸瞇細了眼,「真難得,怎樣?他沒做出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嗎?都這麼久了,一件也沒有?」

「也不能說沒有。」應該說,其實不少,「但不至於到讓人無法接受或是原諒。」他帶著足夠的心理準備要承擔一切,或發現需要面對的只是個挑食且有潔癖的孩子。

想到大家傳言中的惡意與傷害,白家耀決定問個清楚,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下次若有機會他應該要幫席寧墨澄清一下。即使席寧墨可能根本不在意,但他希望那些可能會傷害到席寧墨的事情能越少越好

聽到這意外之外答案的林千懸瞪圓了眼,不敢置信地道:「你居然可以為了妹妹,把無視雇主壞習慣的技能點到這麼高?而且我還聽說你打電話給京晏問腦震盪的處理方式?欸,該不會是為了席寧墨?」

「他撞到頭,而且京晏處理這個很專業。」

「專業是一回事,你知道王京晏計算人情不手軟吧?他號稱是護理師但其實是精算師這件事情你知道喔我記得我們三個認識多年了喔?」

「其實還他人情也不難,打掃他家幾天而已,沒這麼可怕。」雖然是亂了點……但京晏一個人住,為了賺錢拼命上大夜班還要寫報告,家裡亂一些也是正常的。想到上次清了六大袋垃圾煮了滿滿一冰箱微波食物當人情債還,白家耀深深覺得自己的朋友活得比自己努力而艱辛多了。

「你為了妹妹什麼都願意付出我是知道啦,只是沒想到現在可能還多了個席寧墨。欸,他習慣真的很差,管家嘛,請來就是要照顧生活起居的我也知道……」

林千懸叨叨絮絮地抱怨著,席寧墨中午老是睡過頭,晚餐愛吃不吃的,宵夜準備給他,結果三餐裡有兩餐是在浪費他時間,機車的是他家還沒有曬衣服的地方!

下班時說明天中午十二點他喜歡的國外樂團在台演唱會開始售票,要我明天直接去排隊買票他自願訂外送,馬的就這樣排到晚上十一點!加班費他是給的很爽快啦也請人外送食物給我,但他發twitter說沒有票的話他會難過到寫不出東西來!靠,沒買到的話我不就是千古罪人?

今天什麼都要弄到好就算了這工作嘛,但他明明就很愛拿著餅乾邊走邊吃還買白色地毯!還長毛!

這人個性哪裡有缺陷啊?故意要整人的吧?

不准他人擅進他的書房臥室,可是又愛把咖啡拿進去喝,喝了又不拿出來讓人洗,放了兩三天後超難處理!是怎樣?機、

「他不准你進他臥室?」打斷好友接下來很可能出現的髒話,白家耀問:「書房也不行?」

「當然不行!」握緊如同他理智一端的小湯匙,林千懸很是憤怒,「那是他尋覓靈感的小天地,我上次想說趁他在一樓看書就去二樓收了杯子,他居然說我把杯子收走他會寫不出來!他就這樣跟編輯說是我的問題!」

席寧墨怎麼不乾脆說我人在那邊會害他思緒便秘馬桶不通六畜不旺好了!壓低了聲音,林千懸將湯匙用力戳進蛋糕裡,咬牙切齒。

「你冷靜,冷靜。」嚥下那句「但我能進他的臥室收杯子,連將他扔在地上的資料放回桌上也沒事」這等白目話,白家耀接著問:「所以你後來就沒幫他收了?」

睨了好友一眼,林千懸搖搖頭,「還有很多啦,像他邏輯很奇怪,我都要下班了他才跑下來說要我幫忙修電腦不知為何電腦一直嗶嗶叫然後自動關機,我說送修不行嗎?他說他好不容易才抽到一百塊的折價卷,今天十二點前一定要用掉不然就失效了,喂,我的加班費一小時是五百耶他腦子有病吧?」

「有病啊……我倒是覺得,世人對他多誤解。」

「對,敢問白大師,您悟出什麼禪理來解釋席寧墨不是神經病是地球人誤會他來著?」

「其實……」

「嗯?」

「他還滿可愛的。」聽見友人誇張地做了個深呼吸,白家耀接著補充:「尤其是趕稿到一個段落出來覓食的時候。」

「你加入撞球協會了嗎?」

「啊?」

「撞邪啊,還是你被下降頭了?他可愛?可怕到沒有人敢愛才是真的吧!」

「胡說什麼啊你,」白家耀無奈地解釋:「他很認真,所以不在他認真範圍裡的事情,都不在他生活範圍裡。不是故意要嚇你的,他只是以為你知道他在說什麼而已,更甚者,他是在表達他很信任、依賴你。」

「這是你的結論嗎?」如果是,就一定是被下降頭了!

「是。」

「……我那次打斷他靈感後,」把湯匙放回桌上,林千懸認真地道:「有一次,房間裡面傳出好大的聲音,我以為他發生什麼事了就衝上二樓,還沒敲門,就聽見他說話的聲音。」

「他說什麼?」

「我偷偷把門打開,就看到他拿著瓷杯,背對著門口,對著應該是被他翻倒在地的椅子說,不要掙扎了,現在就死掉的話,就不用繼續懷疑害怕我要殺害你了不是嗎?幹!我怎麼想都覺得他是故意講給我聽的啊!」

對話氣氛一下子從鬼故事變成受害者的怒吼哭訴,白家耀伸手抹抹臉,遮住那快憋不了的笑意。「嗯,的確是很可怕。」

「這樣你還覺得他很可愛?啊?」

「這不重要吧?我覺得他可愛不可愛,其實不重要。」停了下,看見千懸還想舉例似的又張開嘴,白家耀連忙補句話,「他再怎麼可愛,也就只是雇主而已。對你來說,他再怎麼機車,也就只是前任僱主而已啊。放下它,別這麼生氣了。」

「這樣說也沒錯啦,哎唷,你這樣說世上就沒有悲劇了,哪有人這樣解釋的。」嘖了聲,林千懸有些不滿。

「還是有的,雖然我也不希望還有。」看了下錶,白家耀結束了這個不想深談的對話,「我差不多要回去幫佳喬準備晚餐了。」

「哦。」拿起帳單站起身,林千懸才突然想起了某個問題,「你今天怎麼能放假?席寧不是跟你簽每天上班的約嗎?」

「他今天去開座談會的會議,晚上有個餐會,很晚才會回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白家耀說:「過陣子會更多假,他一個月裡有五場簽書會三場座談會。」

「真好!」

真好,嗎?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會常常看不見席寧墨吧。雖然知道對方喜歡的人不是自己,但反正周澤續跟席寧墨也還沒在一起,於公於私他都想多照顧席寧墨一些。但簽書會據說會跟座談會一起辦,勢必過夜甚至不只一天,光是想到這件事情,白家耀就很難壓下想嘆氣的衝動。

如果總有一天他得看見那兩個人在一起的話,在那之前,他想多付出一些,雖然傷心但至少日後想起來不至後悔。

雖然他不能再給出那些溫柔,但照顧……應該還是被允許的吧。

看著好友去結帳的背影,白家耀搖了搖頭,從外套裡抽出皮夾,也跟著走向櫃檯。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hit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