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中傲,附中狂。

這是傳說中的學校特質。

既然唸了附中,就似乎不能不狂妄的樣子。

「屁。」捏著手中的自動鉛筆,解決掉高一下的數學習題,少年伸手抹去盆地氣候帶來的潮熱。靠杯明明都已經九月了是在熱個屁!

前座的同學在聽見髒話後馬上轉身,好奇地看著那個才剛開學,就幾乎快跟班上所有人打成一片的同學的數學課本,「你也預習的太虎濫了吧,這是高一下的東西耶溫尚翊。」

「寫這個可以消暑啦,心靜自然涼聽過沒有。」

「假賽啦心靜自然涼,你有種回家就不要開冷氣!算數學就好!」

「有冷氣幹麻不開哩動仄哇系北七喔。」

夾雜著台北式的國台語,溫尚翊再也忍不住地把習題本拿起來搧風。「喔幹有夠熱。」

「看你算數學我才覺得熱咧。」同學抗議著,抽走那被充當扇子的習題本,「這麼認真幹嘛?不怕變成建中那群書呆喔?」

少年失笑,「書呆?拎盃的社團生活多采多姿,豈是那群書呆可以理解的。」

「你參加什麼社團?」

「吉他社。」帶著炫燿的口吻,溫姓少年說出了自己長久以來的夢想。

考上附中之前他就去樂器行上了兩個月的課程,進了附中,當然就是要踏進吉他社。

「你對吉他有興趣喔?」

「嗯哼。」溫尚翊點點頭,「有我,吉他社不會有更強的吉他手。」

「賽啦!」

同躋之間的渾話接續著,掩蓋住少年志在必得的好勝心。

才剛開學,一切嶄新的像是為他準備好的遼闊世界,就等著他親手構築內部。

那份恃才傲物,一直到被吉他社的學長潑了盆冷水之前,都還在。

「不好吧學弟,你基礎還不穩,先不要練電吉他會比較好。」

在一次的社課之後,學長看起來像是苦口婆心的建議,如同什麼宣判一樣降臨。但是如果他會聽,他的名字就不叫溫尚翊了。

他照樣學著樂器行的吉他課,照樣去聽社課,然後在第二次段考的下一周,在學長面前炫燿了他會電吉他,還順便拿下了年級前幾名的成績。

得意到不行啊那天,雖然眼角瞥見角落有個故意不看他的同學(或是學長?看起來比他高的樣子,應該是學長?),但那無損些什麼,強者被嫉妒是正常的。

他知道,這個高中歲月,他是該輝煌的。

滿懷著信心,不管是班級還是社團,他都是人群的信仰。

「欸溫尚翊。」

「衝啥?」

「你最近很暢秋喔。」

「還好吧?」

「為了讓你低調一點,我們幫你準備了大禮。」話一說完,同學一揮手,身後幾個好朋友一湧而上,把少年抓住扛在半空中,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學校的另一端跑去。

「幹、你們是要作什麼!!!」

驚慌失措的溫姓少年吼著,帶著笑,他看見,在那瞬間,所有附中的學生都看著這個吵鬧的隊伍。

迎著光,不是很清晰的另一端教室區塊,陸續傳出拉開窗戶的聲音,湊熱鬧,是高中生無法擺脫的宿命。

瞇起眼別過頭,隊伍經過的學生中,他看見了一名學生,安安靜靜坐在樹蔭下,手上拿著……應該是筆吧?放在鼻樑上,歪頭看著他們的隊伍,臉上的表情應該是疑惑。

被扔進水池裡面的時候,少年邊嗆邊笑著。

被注目的感覺,一如他想像中的美好而爽快。

 

 

–                     –                               –

 

 

很多人都誤以為,美術班的學生沒有課業壓力只要畫畫就好,卻不知美術班不僅有課業壓力,還要承受畫不出所以然的巨大徬徨。

趴在桌上,扺在手臂上的嘴被迫噘起,親吻那因為過熱的天氣而有些流汗的皮膚。

因為身高的關係所以他坐在最後一排,又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所以他被分在教室最左邊的位置,離他最近的那個人是傳說中的資優生,陳柏良。

他偷偷觀察了對方幾天,確定了資優生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對方的才華讓他很是驚艷,卻總是找不到理由攀談。

台上的老師以快被蒸發的起伏說出翻開課本,緩慢移動到桌沿,少年在伸手探進書包的瞬間瞥見隔壁同學已經翻開的課本,圓潤的眼眨了兩下後別有深意地瞇起,身體再度緩慢移動,偏右。

「欸,我沒有帶課本,可以跟你一起看嗎?」見對方點點頭,拉了椅子往左邊靠,陳信宏抿著笑。「呃、」

「原來你也是會跟同學說話的啊。」

「啊?」

「你上課很安靜,下課都在睡覺,我還以為你是不想跟同學講話咧。」

「也不、」

「陳信宏陳柏良,要講出去外面講。」

兩個大男生安靜了下來,拿起最熟悉的夥伴,在白紙上繼續著未完的對話。

他約他下次去看畫展,他約他等等下課去參觀他心愛的社團。

心愛的社團擁有他喜歡的音樂、嚮往的理想,當然,學期初那次社課的小點心也擄獲了他的胃口,期待下次的出現。

讓他即使必須較晚回家,甚至必須為了練吉他而在指尖上勒出弦線的痕跡。

「哦,陳信宏你今天帶同學來?」

「嗯!」笑得開心,他將身旁的同學推出去,「陳柏良,資優生喔。」

「少來,陳信宏你不也是美術班的資優生。」

「就是,」隔壁的學長湊了過來,「上次你們班有寫生課,那個阿帕有經過,聽到你們老師對你的畫很有好感,」擠眉弄眼學習著老師的腔調,學長惹笑了一旁的新同學。「陳信宏,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接下教室佈置的比賽啊?」

「沒空啦~」說出自然不能對老師講的誠實答案,少年笑得燦爛。

與學長閒聊著,少年還顧及一邊的友人所以有些不暇,一個掉拍再回神,學長們卻已經把話題轉到吉他社最近的風雲人物身上。

「溫尚翊前幾天被扔進水池裡面,阿帕說這麼暢邱是該扔一下。」

「他就有暢邱的本錢啊,全校前五名耶幹。」

道地的資優生。

抿起嘴,少年分了些專注給這個話題,然後回想著前幾天寫生課時,似乎真的有看見一群腦子有病的高中生扛著一個學生,叫囂著往學校的另一端跑去。

原來,那個人就是溫尚翊。

就是那個之前沒有看到的、爽朗笑聲的主人。

「阿信?」推了推友人的肩膀,陳柏良有些尷尬地問著,「怎麼了嗎?」

「沒有。」搖搖頭,阿信在聽見學長說「溫尚翊等等要拿電吉他來」的當下站起身,「欸,我們去吃冰好不好?」

暫時,他並不想認識這麼一個被優越感衝昏頭的愚蠢傢伙。

拿起書包,少年轉身離開了社辦,只留下背影讓某個愚蠢的傢伙做出傻傻的提問。

「欸學長,剛剛那個離開的學長……。」

「什麼學長,陳信宏跟你同屆啦!」

「靠盃?有沒有搞錯他那麼高?!」

「對啦同屆啦,不然你拜託他借一點身高給你啊哈哈哈哈──。」

喧鬧的下午,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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