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虛構

剛打完上課鐘的教室裡面，迴響著學生們的歡呼聲。想必是知道了停課這件事情，才會這麼吵。

走向飲水機，腦子裡面還是想著那個學弟，忍不住想嘲笑自己的無聊行為，林綜則扯出一個不算笑容的笑。

梁敬宏，進修大二的學藝，爛好人兼認真魔人一個。

上次幫教授監考的時候，抓到了六個作弊的學生，而那幾位學生他們所攜帶的拷貝筆記，字跡全部都是同一個人的。

那個被拷貝筆記的人，就是梁敬宏。

原本他就不是一個愛管他人閒事的人，這社會有供應有需求，梁學弟給了筆記，八成也收了什麼好處，與他何干。抓作弊僅僅是因為他看了不順眼，加上教授要求，他也無意追問些什麼。

但是六份筆記都屬於同一個人，這種事情有點少見。加上這六個人考卷雖然只寫了一半，但是有寫的地方都是對的，算出來的分數幾乎快要是班上前幾名，如果不是他們貪心想多拿分數，導致做出把筆記拿出來抄的蠢動作，可能就連筆記的主人都不見得考得比他們好。

所以他好奇了，這份筆記的主人是誰？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結論就是那個可以幫全班在只買十二本的前提下跟廠商凹到八五折的神人。

神經病一般的人。

正常人就算當幹部應該也不會當得這麼盡心盡力吧？偏偏這個人不僅盡心盡力，只差沒有鞠躬盡瘁，才剛剛當上幹部就努力有所作為，只差沒有連筆記都幫同學印好。

這麼一個算是死腦筋的人，怎麼就這麼單純跟不上別人的心機？

怎麼可以這麼單純？這是不對的吧。

身為一個好學長，他有義務要告訴學弟現實的殘酷面，避免學弟不知世事啊。

按下飲水機的開關，接著冰水，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那個還在吵鬧的教室，腦子裡，出現了那個學弟在講臺上宣佈事情的樣子││八成也是那個單純的樣子。

「綜則。」

不遠的實驗室門口，出現了一樣也穿著西裝的趙講師，還有那個穿著西裝卻沒有打領帶的徐教授。

「我跟趙講師先回去了，你等一下要記得鎖實驗室。」

「好的。」

扳上飲水機的開關，林綜則目送著兩位老師們離開系館。

好，回實驗室等學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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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五十分，進修部的最後一堂下課時間。

四十五分的時候飲水機的水剛燒開，五十分整的時候，實驗室瀰漫著即溶咖啡僅有的淡淡香氣。

哀，他只是個窮學生啊，喝不來徐教授喝的那種研磨咖啡。

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好像是好整以暇地在等著實驗結果，明知實則不然的自己，其實是盯著電腦螢幕的右下角小時鐘。

梁敬宏是個認真的學生，尤其這堂課是大刀的課，不到十點是不會下課，當然也就不會出現。

這麼早就在等著對方的自己，顯得有些愚蠢。明明就知道結論應該就是自己所推想的那樣，竟然還是提前了十分鐘做這些無益於實驗的事情。

自己實在是太過於介意那個人的行為了吧？就算是好奇也實在是太多了些。

這個學弟很有趣也太過乾淨單純，看在他的眼裡與其說是覺得好玩，不如說是覺得他矯情。想知道他會做到什麼樣的地步，想知道他能容忍到哪裡？界線在哪裡？

一旦知道自己的利益會被瓜分，還能夠對班上這麼盡心盡力嘛？正常人應該是會當機立斷地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最前面，他相信學弟應該也是這種人。

剛剛跟學弟講到獎學金的時候，很明顯地那個人有著強烈的動搖，只是因為站在面前的是不熟的學長所以不敢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所以他相信，對於學弟而言，獎學金的重要性絕對比什麼人際關係來得重要多了。

只是就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是，既然相信學弟會是這種人，他做什麼又在這邊等著學弟？他話都已經說到這樣了，學弟應該會直接死扣著筆記不借人才是，何必來找他這個學長？

可是他就是希望學弟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的人。

只是這其實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個時候不就是應該早早回家，等學弟哪天來謝謝他的提點才對，怎麼會是坐在這邊等學弟來找他，還是那種不是很確定人家會來的樣子。

啜了口還是很燙的咖啡，就聽見門口傳來「叩叩」的聲響。

「請進。」

「呃，學長，只有你在嗎？」

推開門，空盪盪的實驗室裡面，只有咖啡香。

「嗯，徐教授回去了。你要找教授的話明天請早喔。」

看著學長很乾脆地一口把看起來很燙的咖啡喝乾，覺得自己似乎讓學長感到不是很高興的梁敬宏，偷偷地嚥了下口水。

「那個，學長……關於你說的事情……。」

「嗯？」

「……我不想把第一名跟獎學金拱手讓人，但是我不提供筆記，他們還是找得到其他的筆記，到時候情況應該會更糟糕吧。」

更何況一開始會借筆記，就是因為自己容易心軟，常常下定決心下次不借了，但是到了「下次」還是會借出去……

「提供筆記應該不是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吧。」雖然用了「吧」當結尾，但是口氣卻是十足十的肯定句。「不要借不就得了，你管他們死活做什麼。」

「學長……你不覺得如果不借他們筆記，他們其實還滿可憐的嗎？」

「是啊，你也只有現在能這樣想了。你要喝咖啡嗎？還是要水？」

「呃，水就可以了，謝謝學長。」接過學長遞過來的水，看著學長又喝了口咖啡，梁敬宏忍不住出聲提醒。「學長，咖啡喝太多對身體不好吧……？」剛剛不是已經喝了好大一杯？

「嗯？」瞄了下學弟一臉擔心的樣子，林綜則只是笑了笑，沒有給學弟任何的回應。「你還是多想想自己以後要怎麼辦吧。」

「那個喔，我也不想借他們啊，但是就算知道是藉口，感覺上拒絕了就很不人道……。」

「那你就繼續借吧，反正拿不到獎學金的人是你，你高興就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林學長笑意不減，「所以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為了要告訴我你很困擾嗎？」

「呃，我是想問看看你的意見……畢竟只有你知道這件事情……，還有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解決。我猜想，你在日間部應該也有遇見差不多的問題吧？」

林綜則那個會唸書又會玩然後對待所有人都笑容可掬的流言，呃，傳言，傳遍了大學部，卻偏偏霸佔了四年的第一名，當初想必他也遭遇過差不多的事情吧？看起來不會拒絕任何人的林同學，應該也了解被借筆記的哀傷吧？

「我沒有遇過。」

「耶！？」

「我上課從來不抄筆記的。」

「……那你課後都怎麼複習？」心領神會？

「大一的時候是用小型錄音機，後來是用錄音筆。我不喜歡上課抄筆記，太容易沒有抄到重點。」所以當然也不會有人跟他借筆記。

「學長……。」

「嗯？」

「我以為你今天晚上跟我說那些，是要告訴我不要再借筆記了。」

「我是這個意思沒有錯。」

「……算了，是我想太多。」

本來就是，人家只是好心提點他，根本沒有義務要告訴他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什麼想太多？你是想太少吧學弟。」

隨手抽出上次的考試成績，林綜則準確地拿出對方的考卷。「吶，你唸得要死要活的，也只有八十，人家作弊的，也拿了跟你差不多的分數，七十六。」

七、七十六！？

看著學弟那表現在臉上的難看表情，林綜則笑得更開心了些。「我的確是要告訴你不要再借筆記了，也的確是在這邊等了你一下子，反正我都要做實驗。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要怎麼做？」

……所以這個人只是想看好戲所以才提醒他的？

不知道該謝謝對方提醒自己、還是該氣憤對方居然有這麼惡劣的個性，還把惡劣的行為加諸在別人身上，梁敬宏用力地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