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虛構

忍住不要再度用菜單巴店長的頭，羅晏做了個深呼吸。

「店長，我來就好。」不要再挑戰他的理智了，他現在腦子裡面已經很忙了。

難得沒有跟羅晏胡鬧，韓尚倫摸摸鼻子乾脆地走人。

以為送走了最大的麻煩，但一低頭就看見那莫名其妙的下午茶搭配組合，退也不是，介紹也不是，羅晏一時間感到騎虎難下。

「嗯，呃。」現在要怎麼介紹？這根本就是看到就隨手端出來的組合吧？

「你在這邊打工啊？」陳宇佑仰起頭，看著正在努力擠腦漿想解釋的羅晏，略顯疲累地問著。

「嗯，我姊的店。」掙扎了一下，看見對方低頭拿出公事包中的資料，覺得自己似乎是打擾到別人了，羅晏咳了咳，「那，這個下午茶可以嗎？」

瞥了眼用力點頭的彭敏展，陳宇佑也跟著點了點頭，「那是他要吃的，他可以就可以吧。」

「好，那有需要再喊我。」

迅速離開那張桌子，羅晏回到櫃檯邊才想起忘記把菜單放回桌上，但此時也沒有勇氣再走回去，只好懊惱地把東西塞進工作檯下方。

「幹嘛？認識啊？」改拿了一片香草餅乾，韓尚倫咬著餅乾小聲問道。

「嗯，就是我剛剛說的心理醫師。」羅晏轉頭把今天早上姊姊特地帶來給他吃的香草餅乾收到自己口袋裡，一臉不爽。「你要不要也看一下病？我最近跟他還算有交集，可以幫你們介紹一下。」

睨了下態度不善的小弟，韓尚倫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從羅晏的口袋裡再偷出兩片餅乾就轉身進了廚房。

等廚房門關上，羅晏呼了口氣，蹲下身躲進櫃檯中的安穩角落。

那個人對他說過，最難堪的是發現自己自作多情。

他現在做的是不是就是這樣的事？而且這次還更誇張一點。

上一刻明明還在為了林學長的事難過，下一秒卻因為一則簡訊而對另一個人──甚至不算個熟人──產生莫名其妙的好感。

看到那個人來自己打工的店裡吃東西，居然還會猜想著對方是知情還是不知情？

是不是自己又想太多了？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不過就是一則簡訊罷了。

雖然對方說沒有把他當成病人，甚至說了一堆偶像劇才會出現的噁心台詞，就算他跟別人講「這個陳宇佑對他有企圖」，旁人大概也會相信。

但是，自己相信嗎？可以相信嗎？要相信嗎？

是喜歡這個人，還是只想逃避林學長的事情所以把注意力分到別人身上？

如果就這麼喜歡上了，那之前的疼痛跟喜歡是不是太膚淺了？

一個個問題冒出土壤，發芽茁壯。

抓著今天早上特意設計好的髮型，羅晏發出低低的慘叫聲。「碼的我不要想了，幹，好難過。」想個屁，反正船到橋頭不直也會沉下去一了百了啦！

羅晏打起精神重新起身，一抬頭就看見造成他困擾的人正站在櫃檯前面。「幹嘛？」

「麻煩再給我三盤餅乾或是蛋糕。」陳宇佑眉間有著隱忍的怒氣，「有人發病了。」

發病？「要叫救護車嗎？」羅晏驚恐地往彭校醫的位置看去，卻只看見一個正在努力吃蛋糕的男人，沒有什麼看起來失控的病患。

「沒有，只要給我蛋糕或餅乾，其他鹹食也可以，不過你們這邊看起來沒有供應那種東西。」陳宇佑拍了拍羅晏的頭頂，「不用擔心會不會死人，如果他死了，大概也是被我掐死的。」

這樣聽起來才恐怖吧。

沒有把內心的潛台詞說出口，羅晏俐落地從冷藏櫃裡取出三盤蛋糕。「這樣可以嗎？要不要幫你們加個水？」

陳宇佑搖搖頭，接過蛋糕後認命地走回座位。

「哪，蛋糕。」

「謝謝。」

「我跟你哥提過你的狀況了，他希望我幫你安排一整個療程，務必要讓你願意回去當醫生。」

看著友人加快了進食速度，陳宇佑則放慢了告知的語調。「他說每個星期六日你都不回家，那療程就排在週末好了，你覺得怎樣？」

停下了往嘴裡送蛋糕的動作，彭敏展愣愣地看著面前一派冷靜的臉龐。「你覺得呢？」

「反正你也不回家，星期六日就跟我一起去我爸的醫院當義工吧，你這個完全不運動的校醫，整天在保健室等死，不到四十歲就會有啤酒肚了。」難得一口氣講了這麼多話，陳宇佑拿起水杯猛灌一口。

「我有運動好不好。」彭敏展不甘地抗議。

「至於你哥那邊，我會告訴他是在利用當義工的方式讓你習慣醫院生活。」

「嗯，你決定就好。」

看著眼前排斥醫院到甚至不願意到他辦公室，非得要約在外面咖啡店的友人，陳宇佑在心中嘆氣。

沒有理由，也沒有徵兆，彭敏展突然就厭惡起醫院所有的一切，弄得週遭雞飛狗跳，雖然他身為朋友並沒有怨言，但是以一個心理醫師的立場來說，這種愛莫能助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還要蛋糕嗎？」

「不用了。」咀嚼著蛋糕，彭敏展含糊不清地發問。「你認識剛剛那個服務生喔？」

「嗯，他就是那個羅晏。」瞪了對面的人一眼，「你明明見過他。」有沒有這麼不會認人？

將盤子放回桌面的動作頓了一下，彭敏展清了清嗓。「嘿嘿，這麼巧喔，真好。」

「那也要謝謝你提議的好店家。」把他這個討厭甜點的人拖來吃什麼下午茶，實在是很沒天良的行為。

「不客氣。」彭敏展低頭喝了口紅茶，「那個小男生看起來挺正常的啊，不像心理有什麼問題。」

「很多精神病患者外表看起來都很正常，甚至正常過了頭。」因為要偽裝自己很正常，所以一舉一動都像是對過標準時間一樣精準。「不過他的問題的確不大，我也不把他當病人看。」

彭敏展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你打算怎麼辦？」

「啊？」繼續用發呆的蠢樣子對著學弟。

「你哥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彭大哥對於敏展實在是保護過頭了，過度到有點不正常的地步。

「放水流，也不能怎麼辦。」校醫搖頭晃腦地笑著。「那你打算怎麼追這個小男生？他看起來好像對你也有那麼一點點意思。」

陳宇佑毫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你從哪裡感覺到的？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至少他所認知到的是，如果情況允許的話，羅晏會比較想賞他兩拳。

唉，失策啊失策。

「哼哼，戀愛中的人總是收訊比較差。」得意地揮舞手上的叉子，彭敏展繼續吐槽學弟。「怎麼，都已經是你家的房客了，還不能近水樓臺先得月？」

近水樓臺咧，是浸水吧？「我之前對他講了很重的話。」

嗯，可以理解，而且他可以想像羅小弟弟受到了多大的精神創傷。「然後呢？」

哪還能有什麼然後？

「他看起來似乎是挺討厭我的，你說他對我有一點點意思，應該只因為我是他目前唯一可以講話的對象，所以才產生的假象吧。」無意識地翻閱手上那份彭敏展亂填的卷子，陳宇佑接著說。「就連他傳過來的簡訊看起來也別有目的。」

還傳簡訊？這麼青春洋溢的事情？聽得目瞪口呆，彭敏展訝異地發問。「是什麼樣的簡訊？」

遲疑了一下，陳宇佑悶悶說著，「我那天收到他的簡訊，上面只寫了謝謝，後來又很快傳過來說他傳錯。」

「這很正常啊，怎樣？」這會有什麼其他目的？他什麼都感覺不到啊！

「就算我講了，以你的腦子大概也很難理解。」用不屑口吻駁回友人的發問，陳宇佑慢條斯理地端起水果茶來喝。

他昨天才研究過手機的簡訊功能，知道在回覆簡訊時傳錯的機會是多麼小，而羅晏傳錯了還能這麼快發現，想來應該是故意傳錯，八九不離十。

故意傳錯的原因目前他還不清楚，但多半是為了羅晏之前喜歡的學長。

「不講就不講，幹嘛講這種傷人的話。」

「那你想聽嗎？」

「不想。」都被這樣講了誰還會想聽啊？

「嗯。」

看著認真品嚐水果茶的老友，彭敏展按捺著憤怒搶走對方手中的紙張，「你講啦！我想聽。」

「幹嘛這麼憤慨？」

「哪有憤慨，我只是好奇。」

好奇自己認識多年的學弟，到底是看上那個小男生哪一點？腦子怪？還是其他什麼優點？

「講一下，你喜歡羅晏什麼地方，還有你怎麼知道他傳錯簡訊？我耐心有限喔。」

「我沒有非常希望你聽我說喔。」幹嘛講得這麼委屈？他也懶得跟不清楚這件事的人解釋啊。

「……我個人非常想聽，拜託你講。」

雖然昨天想過陳宇佑可能是真的知道他為什麼故意傳錯簡訊，但是當情況確實是這樣的時候，說起來還真有點噁心。

好像內心某一塊隱私被偷接了傳輸線一樣，讓人不安焦躁。

當他端著冰水壺站在陳宇佑身後講出那句話時，本以為會嚇到對方，沒想到陳宇佑只是從容地轉頭看著他。

空氣好像凝結了，只剩下店裡播放的音樂還在悠揚流動。

視野所及的人物好像都褪色、失焦了。

「呃，我只是說說而已。」

「你剛剛說非常想聽。」一句話就把羅晏的藉口堵了回去，陳宇佑立刻看見對方疑似想揍他的表情，這才後悔自己又把話講得太快。「所以你要不要聽？」

「不──」

「聽，當然聽。」一把抓住羅晏的手，彭敏展笑得很諂媚──對學弟。

給了學長一個讚許的笑容，陳宇佑拉開身旁椅子，「坐著吧。」

掙扎了一下，羅晏勉強地拒絕著。「我在上班。」要是被韓尚倫看到他坐著，搞不好還會扣他薪水。

「你幾點下班？」

「再一個鐘頭。」

兩人正經八百的對話，被彭敏展的一陣噴笑打斷。「沒事，不要理我。」剛剛怎麼那麼像酒店小姐跟恩客的對話啊？聽起來太詭異了吧，問幾點下班是要包場喔？

「笑什麼？」燃點很低的羅晏轉過頭去，強烈表明很想了解一切的態度。「校醫先生，麻煩你解釋一下？有哪裡好笑的？」

「呃，我──」講出來會死人的吧！

「講啊。」

驚恐地看向正在微笑的學弟，彭敏展乾笑著應付，哈哈哈哈過河拆橋啊這些人──「我只是，呃、對，你不是要講你怎麼知道羅晏是故意傳錯簡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