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敏淳的確是不怎麼想看這份報告,但不想看的原因跟前一陣子不太一樣。之前不想看,是因為認為這婚姻是宋銘謙想要的,其中緣由他半點不知就得結婚,多少對這場婚禮有抗拒。

一開始,宋銘謙對他而言是陌生的,儘管對方看似溫柔體貼,他還是很緊張,深怕這人表面如此,下一刻會不會就讓他清楚這場婚姻有哪些可怖之處。

畢竟,宋銘謙為了什麼砸大錢,他完全不清楚。

如今知道對方為了什麼……

酆敏淳咬著下唇,低著頭道:「以後我都會看的,你不用擔心。」

他才說完,宋銘謙就在他耳邊問:「你很緊張嗎?肩膀都縮起來了,是冷還是緊張?」

酆敏淳深吸口氣並往另一側靠,有些尷尬地說:「都不是,我只是覺得你靠得太近了。」

「抱歉,」宋銘謙坐直後接著說:「我沒注意到。」

酆敏淳見對方跟自己之間有一段還算可以的距離後,接著講:「我……呃,這場婚禮,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能幫忙的我一定幫。」

宋銘謙沉吟幾秒,說:「的確是有件事想麻煩你,但這可能有些強人所難。」

「什麼?你講看看,做得到的,我絕不推拖。」酆敏淳想,婚禮的確有很多事要處理,而且自己也還沒見過對方家長,不知道宋銘謙是不是要他去見家長?

如果是見家長,那其實也算合情合理,畢竟這是婚姻,總有一天要見的,早點見面也是好事。

只希望不要是公司的事情,商業的事情自己完全不懂,就算勉強去聽也是一頭霧水,要他處理的話可能會搞砸。

酆敏淳看著對方,有些忐忑。

「我身處的社交圈其實挺小的,不管什麼八卦都會在幾天內傳遍這圈子。所以,等我們一起去試婚禮的西裝時,我希望你能做出我們感情很好的樣子。」

在宋銘謙神色自若地說話時,酆敏淳相信自己看起來像個手足無措的傻子。

事情聽起來不難,但要如何做出感情很好的樣子,自己一點想法也沒有。他的生活經驗裡,除了家人以外與他最接近的是四手聯彈的同學,以及為了教導而坐在他旁邊的導師。

酆敏淳還在努力回想,宋銘謙已接著說:「這個社交圈裡,閒言閒語比股市起伏更可怕,沒有徵兆,殺人於無形。」

對於宋銘謙這段話,酆敏淳想點頭同意,又想搖頭否決。

那些流言,自己是不在乎的,但媽很在乎。多年來媽媽總被指責是第三者,因為未婚生子而忍受親戚們冷嘲熱諷,媽總告訴他沒關係,不要管就好。

但他知道,媽媽每次從娘家回來後都會偷偷的哭。

那些傷害人的流言,就算在他拿下一座又一座獎盃後也不曾消失過,所以他覺得與其在乎,不如別管。

他可以做到不管,但,媽媽呢?這次別人又要說什麼?她是不是還會因為這些事而偷偷的哭?

酆敏淳想了半天,悶悶地問:「你在乎那些話嗎?你會相信那些話嗎?」

宋銘謙道:「我不在乎他們說我,但我在乎他們說你及你的家人。」

「我跟你一樣,不在乎,」酆敏淳眨眨眼,說:「我是在流言裡長大的,那些人說來說去就是那些,別理他們就好。」

「這樣啊。」

「我不在乎,但我也不想讓別人又傷害我媽。」酆敏淳捕捉到對方眼裡的疑惑,他想了想,在宋銘謙提問之前道:「我媽不是第三者,這罪名她揹了很多年。她向長輩解釋過,但沒有人相信,還說她推卸責任。」

宋銘謙坐得直直的,表情嚴肅且認真,酆敏淳接著說:「她懷了我,本來我爸要娶她的。但是奶奶希望爸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我爸不肯,奶奶就鬧自殺鬧離家出走。我爸很孝順,所以很煩這件事,我媽不想他這麼為難,留張紙條就離開了。」

「後來呢?爸娶了那位門當戶對的妻子嗎?」

酆敏淳點點頭,點完才發現對方的稱呼有點奇怪,但就他們目前的關係來說,宋銘謙並沒有喊錯。他想想也沒必要糾正,便繼續說:「她嫁進門後託人找到我媽,給了我媽一張支票,要我媽帶著孩子離酆家越遠越好。親戚們知道這件事,認定我媽是第三者,我就是她為了謀奪財產才懷上的私生子了。」

「如果媽是為了財產,她大可帶著你去認親就好,何必離開爸。」

「他們這麼多年都沒想通這個道理,只講他們想講的流言。」酆敏淳聳聳肩,心笑親戚們聊了多年八卦,竟不如宋銘謙看得透徹。「這次也是,他們說我媽就是遇上大好良機,才能送上兒子認祖歸宗拿家產。家產……」

什麼家產?那個家離破產不遠,誰要誰拿去吧。

酆敏淳閉上眼,深吸口氣冷靜了點之後說:「抱歉,這是我家務事,亂七八糟的……」

「不用抱歉,如果你想講,我很願意聽。」宋銘謙握著他的手,掌心很暖,「而且這也不只是你的家務事,是我們的。以後我們要一起面對,提早知道,也能有個心理準備。」

酆敏淳只聽前面時還有些彆扭,但當宋銘謙說完時,卻覺得對方說的也算在理。他點點頭,道了謝。

宋銘謙只說不客氣,噙著笑回到書桌那接著處理公事。

或許是被對方的笑容感染,酆敏淳放鬆地拿起昨天沒看完而放在桌上的書,翻開夾著書籤的那頁。在繼續閱讀前,酆敏淳看了書桌前的那人一眼,心裡竄出一個小小的念頭。

宋銘謙這樣的人,如果有個想保護的家庭,那一定是相當溫暖而穩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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