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虛構

一、實驗

John甚至不用推開221B的門，就可以確定今晚毀了。

兩步一台階衝上樓，John大喊：「Sherlock！你又做了什麼！」

「只是……」Sherlock站在起居室門口，手上拎著像防毒面具的東西，然後他擺了擺手，就好像竄出起居室的濃煙跟他無關一樣。

「只是？」

「一個實驗，不會有危險，只有煙沒有火苗。」

John快速點點頭，沉聲道：「我懂，只是個大不了的實驗，那你可以告訴我什麼時候我才能回到起居室坐下來喝杯茶，接著睡個好覺嗎？」

「John……」

John抬起手，制止Sherlock發言──不是說這樣真的有效，只是，至少在Sherlock知道自己闖禍的時候多多少少有那麼點作用在。

就像Sherlock知道在闖禍後只需用這樣拖曳的尾音喊他名字，就有一半以上的機會能換得寬恕一樣。

「時間，Sherlock，給我個能進去休息的時間。」

「大概一小時。」

母音在John的喉間滾動了幾個來回後被嚥回腹中，接著，John拉住Sherlock的手腕，快速往樓下走。

「John？」

「走就是了。」

「John！我得留著確認實驗結果！」Sherlock大吼：「你也不希望我重來一次實驗吧？」

John回過頭兇狠地看著室友，而Sherlock只是昂起下巴，臉上寫滿絕不妥協。「Ok，我不奢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做那些使我不能好好休息的實驗，但是，Sherlock，你總得付出些什麼。」

「哦我付了我那部份的房租。」

「你知道我不是指那個。」在Sherlock回應「我不知道還能指什麼」後John大聲道：「我是指，室友的義務！」

Sherlock皺起眉頭，看著John幾秒後給出不是很確定的回應。「是……像在冰箱裡不能放人體器官那樣的事情嗎？」

「動物屍體也不行。」

「Oh，John，那只是……」

「那是屍體，冰箱裡面不應該放屍體！」

「你可是放了整塊的牛小排！」Sherlock不甘示弱地反擊：「還有雞腿肉，魚肉跟昨天同事送你的馬鈴薯燉里肌肉！」

「那是食物！」

「那是動物屍體！」Sherlock喊完後停了幾秒才減了些音量說：「只是人類敢吃罷了。」

John鬆開Sherlock的手腕，在夜裡的人行道上快速轉了兩個圈，最後在Sherlock面前站定。「好，Sherlock，你很清楚冰箱裡面放了什麼。」

Sherlock點點頭，「當然，那再簡單不……」

「現在，去把冰箱裡缺少的那些東西買回來，我幫你做記錄。」John推開221B的大門，在Sherlock意圖卡進門縫中時捉住了對方的手腕，「或者，你想跟我在門口耗上一個晚上，而你的實驗要重來。」

「那些東西並不重要！」

「那很重要。」John把Sherlock的手推出門外，出乎意料地，Sherlock竟沒有再意圖把人塞進門後。「如果你不希望哪天你睡著後醒來發現冰箱裡的手指都不見的話，相信我，我絕對會做到。」

Sherlock瞪著門板，像是多瞪幾秒門板就會生出食材好讓他回到起居室外那樣瞪著。

「Sherlock，你毀了我的休息，我覺得我的要求很合理，那可以使我明天不用浪費下班時間去採買……」

「是很合理。」Sherlock突然揚起嘴角，「我去。但你要記錄濃煙狀況，最好每五分鐘拍一次照。」

John點點頭，目送Sherlock翻飛的衣角消失在街邊。

Sherlock交代的事情並不難，就是濃煙嗆鼻。John才拍了八張照片左右，Sherlock已經打開221B的大門，快步回到二樓。

「這麼快？」John想，不可能吧？他可是足足一周半沒採買了，冰箱裡只剩下手指、兩個左肺（當然是人類的）與他不打算去吃的馬鈴薯燉里肌肉。

Sherlock走上樓後拎著一整袋的東西站在起居室門口外，John噘起嘴，盯著那袋東西看，直到Sherlock忍不住先笑了出來。

「你買了什麼？這不是超市的袋子，這袋子我甚至沒見過，你是去巴茲拿了什麼嗎？」

「No，比那更好。」Sherlock把袋子交給John，笑道：「我把Mycroft的冰箱清空了，連那些冰淇淋，他該減肥。」

John打開袋子後也沒憋住笑，「你，你連茶包也拿了！」

「我欠你的，一個美好的晚上，不是嗎？」

「是，這太好了，但我們要怎麼跟Mycroft解釋？」

「那不重要。」Sherlock擺擺手，「煙應該散得差不多了，我要一杯咖啡兩顆糖，謝謝。」

John笑著打開廚房的門，把袋子放在桌上後朝Sherlock道：「這下你可欠了Mycroft一個美好的晚上。」

「他才不重要。」Sherlock往沙發上一躺，把從John口袋中拿走的手機拿在手上操弄，「哦，你連屋外的狀況也拍了？John，你可比我想像的更聰明！」

「謝謝，但你下次最好別做這樣的實驗，否則就不是採買就能解決的。」John端著咖啡杯往起居室望，只見Sherlock沉浸在手機螢幕上的照片裡，根本沒空理他。

好醫生聳聳肩，決定先為自己泡杯茶，好好犒賞自己一天的疲勞。

二、傷口

那不是Sherlock第一次受傷，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但是當John平舉雙手扣下扳機時，依然希望這會是最後一次看見Sherlock在自己面前受傷。

等他擒住罪犯且聽見警車鳴笛聲時，Sherlock哼了聲，像要表達對Lestrade慢上好幾拍的愚蠢發表意見，但最後Sherlock只能維持躺在地上的姿勢，繼續用力咳著。

「上帝！Sherlock！」Lestrade從John手中接過犯人上手銬時忍不住皺起眉頭，「你需要去醫院！」

對此Sherlock倒是維持了一貫風格地回道：「醫院很無聊。」

「但你必須去。」Lestrade把犯人交給屬下後朝旁邊喊：「送他去醫院！」

「我不要搭警車！」縮在地上的Sherlock低聲吼著：「我跟John回去就好，他可是醫生！」

「你的傷口需要去醫院！」Lestrade難得強硬，站在Sherlock身前一字一句道：「你得縫合跟打針破傷風，Sherlock，別像個六歲的小孩一樣……」

John蹲下檢查Sherlock腹部的傷口，天色很暗，他卻只能用手機簡易照明，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能確定這樣的傷口絕對需要去醫院一趟。

只是Sherlock絕不會輕易妥協。John皺起眉頭，在Sherlock咬牙諷刺Lestrade染上那假裝自己是老大哥什麼都要掌控在狀況內的惡習時伸手按上Sherlock冰冷的右手。

接著Sherlock大喊「John！我可以自己加壓止血」並往後縮了下，John搖搖頭，強勢地將Sherlock從地上扶起，「Greg，麻煩你送我們去醫院一趟。」

「No！」

Sherlock的抗議被聯手無視，一直到憂心忡忡且怒氣沖天的Lestrade離開醫院之前，憤怒的Sherlock沒一刻停下過抱怨與攻擊，彷彿機關槍掃射般把經過他的人全部放倒。

John雙手背在身後，一語不發地盯著為Sherlock清潔、消毒、打針、輸液的每一項醫療行為，當護士小姐已經換了三位後John溫柔地笑著表明職業，最後在消毒並戴上無菌手套與口罩後接過醫療器具。

下一秒，躺在病床上的Sherlock像獲得最終勝利的戰士般揚起嘴角，「我就說，其實我們直接回家就好。」

「Sherlock，你確實知道221B裡沒有破傷風疫苗吧？」John晃了晃手上的針持器，「當然，也沒有麻醉。」

「巴茲會有的……噢！」

「那並不會痛。」以九十度角下針穿刺皮膚後John沉聲道：「我確定剛剛有打麻醉。」

Sherlock揮揮手，「只是……奇怪。」

John沒再說話，他專心地縫合傷口直到打上外科結並剪斷縫線時才發現自己憋住了呼吸。貼好紗布後John扯開口罩並往旁邊扔了剪刀，「局部麻醉，你就休息一下吧。」

「休息很無聊。」Sherlock眨眨眼，「而且你手上的煙硝反應該怎麼辦，彈道比對可不會贊成是兇手襲擊我時因為槍枝走火給了他肩膀一槍。」

「也有可能是他的同夥本來想槍殺你，不小心射歪了。」

「哦，他可沒有同夥！」Sherlock揮舞著毫髮無傷的雙手，「他的外套袖口說明了一切，如果你有看見的話，他的鬍子……」

「Sherlock，就只是，」John在床邊坐下，「休息一下，好嗎？」

Sherlock閉上嘴後過了幾秒又開口道：「那很無聊，John。」

「你知道嗎？你就像個剛剛發現鈉丟進水裡會爆炸的八歲小孩，」John停了下，讓Sherlock發表了句「我三歲就知道了」，「非得找人分享你的發現你的雀躍，但家長卻氣急敗壞地責怪你胡來，因為你受傷了。」

Sherlock沉默著，像在回憶。

「就，休息一下好嗎？」

Sherlock沒有回應，只是雙手合十開始了他神祕的……隨便什麼都行，說不定他正在整理硬碟也不一定。

John起身確認了點滴速度後坐回椅子上，滿意地鬆了口氣。

「John.」

「嗯？」

「我母親……不曾因此責備過我，」Sherlock輕聲道：「但她很擔心，就……」

「就像我一樣？」

Sherlock閉上眼沒有回答，John笑著繼續說：「點滴打完後我會去幫你辦出院，這幾天你只能躺著休息了，我下班就回來，你可別無聊到把房子炸了。」

Sherlock咕噥了句「yes, mummy」後還算安份地點點頭。

「Good boy.」John靠著冰冷的牆壁，帶著因Sherlock難得聽話的滿足感掏出手機，開始思考要怎麼跟Lily解釋他得照顧室友，又是室友，所以明天的約會又得取消的這件事。

「對了，Sherlock。」

「嗯？」

「你絕對不能告訴Lestrade兇手沒有夥伴這件事情，除非你想自己按著傷口泡咖啡。」

「嘖。」

三、親人

「我需要水。」

John站在床前看著那位乖巧躺在床上蓋好棉被的室友，幾次握拳又鬆開後決定相信這位連發高燒也會擠出餘力羞辱他人智商的諮詢偵探這次是真的生病了。

「Ok，Sherlock，」John抿起嘴咬著下唇，在Sherlock咳了幾聲後道：「我先去取消餐廳訂位，等等你得跟我去醫院一趟，希望不是之前那把刀上有病菌才引起高燒的。」

當他往外走，而背景音是Sherlock用力咳嗽的聲響時，John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過度擔心。

上次的意外已經過了三週，Sherlock除了前兩天有些行動不便外一切如常，第三天時已經能吼Lestrade「為什麼沒有像樣的案子」。

直到Sherlock拆線幾天後他確定沒感染沒發燒，才放心去都柏林參加一場兩天一夜的研討會。

哪知道今天一回221B，迎接他的就是生病中的Sherlock。

God，他還寧可是Mrs Hudson跟他抱怨Sherlock又朝著牆壁開槍──儘管他出門前已經把槍藏在床墊下了，但這不代表Sherlock做不到。

那時他推開起居室的門，發現應該會大喊「Bored」，或者抱怨他「我一天前就叫你幫我拿手機」的室友不在沙發上，接著他下意識朝廚房看，卻一樣沒看到人。

就在他想傳簡訊問Sherlock人在哪的時候，手機已經搶先發出簡訊提示音。

「我在臥室。SH」

下一秒又收到一則。

「你的臥室。SH」

然後他就在床上發現了把自己裹成一球的諮詢偵探，床邊散落幾團衛生紙，Sherlock啞著嗓子紅著臉，聲稱「因為我的床放了個實驗在上面所以只好來這邊睡哪知道你的被子這麼短，我睡一晚上就感冒了。」

John伸手摸了對方的額頭，的確，這樣的高燒怎樣都假不了。

不過這實在太奇怪，Sherlock竟然會因為被子沒蓋好而感冒？

就在他想問什麼時，Sherlock那被感冒全毀的嗓音再次出現，完整表達他真的生病而且需要一杯水及一整晚的看護。

John坐回單人沙發上，打了通電話給姊姊。「Hey.」

「哦，這時候接到你電話感覺可不太好，我們再幾個小時就要一起吃飯了對吧？你有什麼話非得現在告訴我呢Johnny？」

「Sherlock……」

「嗯？他總算良心發現知道你為他付出了這麼多，決定今天晚上把信用卡交給你，請我們倆吃頓飯？」

雖然Harry並不在面前，John還是朝空氣揮了揮手，「不是這個，他生病了。」

「哦……把他送到醫院去。」Harry大笑，「或者放在房間裡就行，他可是無所不能的諮詢偵探。」

「號稱可以把四分衛打趴在地上的Harry Watson上次發高燒時也是哭紅鼻子求我幫她拿杯熱水來。」John輕聲道：「他生病了，高燒。」

「Hey，John Watson，我可是你姊姊，我們是親人。」

「Sherlock……」John簡直能看見Harry拿著手機還要比手畫腳表達不滿的樣子，他深吸口氣，希望能找出更好的理由說服對方。

他可以想出來的，只要Sherlock不要一直傳簡訊來打斷他的思緒。

「聽好，除非他娶你或者你娶他，不然你們就只是室友，好吧，或許是知己，但，一頓飯而已，他就不能照顧好自己嗎？」

「或者……我們可以在221B吃頓飯？」又聽見簡訊聲的John皺起眉頭，「這樣我們可以見個面，Sherlock如果不舒服的話也有人能照顧他。」

「或者，」Harry加重尾音道：「把他交給他的親人照顧，對吧？」

John簡直不敢想像要是他找了Mycroft來，事情會變成怎樣。「不管怎麼說，他總是個病人，我等等得跟他去醫院一趟……Sherlock，你就稍停一下！我在講電話，別一直傳簡訊！」

Harry在電話的另一端採用了親情攻勢，但樓上停下傳簡訊後開始傳來的咳嗽聲讓John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拒絕，當Harry同意改天再約吃飯時，裹著棉被的Sherlock出現在起居室，John連忙掛了電話。「Sherlock，你下來做什麼？不舒服嗎？」

「實驗。」

見Sherlock逕自往臥室走，John皺起眉頭追上，「Sherlock……God！你的床上都是，那是血嗎？」

「是。」Sherlock瞥了John一眼後蹲在床邊，「放心，不是人血。」

「我，」John往後退了一步，「算了，洗不掉也是你的問題，別想我今天會把床借給你。」

「為什麼不？」Sherlock突然轉過頭，眼底盛滿困惑，「你的床可以睡兩個人，我確定。」

「那是個人隱私，Sherlock，兩個男人睡在一起，那、那太……」扶著額頭，John在「噢」了一聲後道出因為講過太多次而被Lestrade調侃好幾次的那句話：「人們會說話的，Sherlock，女性不是你的領域，男性也不是，不是嗎？人們會說……」

「但是，你是John啊。」Sherlock搖搖頭後站起來，「你跟人們不一樣。」撇撇嘴，Sherlock在幾秒後補上「不像他們那麼蠢，你是特別的。」

John因為對方理所當然的態度而頓了下，用力做了幾次深呼吸來掩飾自己因為這敘述而感受到的莫名情緒，「算了，」他擺擺手，順便把Sherlock拉離臥室，「你去換件衣服我們去醫院，你在發燒，睡我旁邊我也比較安心。」

「哦，這不用去醫院。」裹著棉被的諮詢偵探往沙發一躺，「睡一下就好，還有我需要水。」

John揉揉眉角，在Sherlock沙啞嗓音的催促下走進廚房為對方準備一杯溫開水。

等待水加熱時，John盯著Sherlock的房門，腦海中回放著一片又一片的血跡，那提醒了他Sherlock又在221B做實驗，而且沒有經過他同意……

等等，實驗。

Sherlock從來不在做實驗的時候去睡覺，那不是他會做的事情。所以Sherlock不可能在實驗中因為睡覺而感冒，只有可能是因為高燒所以意圖拿棉被裹住自己。

而且Sherlock沒有用意志力或其他的方法克服高燒帶來的寒冷，固守在他的實驗旁邊，而是爬上樓，徵用了室友的棉被。

那顆聰明過頭的腦袋甚至沒有告訴Sherlock只要把室友的棉被直接拖到起居室使用就好，畢竟依Sherlock的行事準則來說，棉被當然沒有實驗結果來的重要。

John瞪著水壺，想釐清這大把大把的證據指出的方向。

實驗、Sherlock發燒、在他房間休息。

John快步衝出廚房，在下一秒看見Sherlock把臉埋在他的棉被裡。或許是因為他的腳步聲太大，Sherlock猛地抬起頭，有些錯愕地看向他。

然後他們誰也沒說話，直到水滾沸的聲音打破寂靜。

John嚇了一跳後回到廚房裡關掉水壺開關，他清清嗓子，朝屋子另一側的Sherlock說出想法，「你，發燒後到我房間裡休息而不是把棉被拿下來起居室，對吧？」

「……John，這甚至稱不上是個推理。」Sherlock又咳了兩聲，「對，恭喜，你猜對了，我生病所以躺在你床上，我還以為你一開始就知道了呢。」

「為什麼要去我房間？」

「顯然，你房間擁有一個可以稱為床的傢俱。」Sherlock補充道：「雖然被子太短。」

「我還以為Sherlock Holmes不會離開他的實驗。」John拿著杯子回到起居室，宣判似的道：「實驗不是重點，對吧？你生病了，不知道為什麼躺到我床上去，但你知道我會趕走你，所以你把床毀了，那血甚至還沒乾，沒多久前你才決定這麼做的，對吧Sherlock？」

John敢打賭，當Sherlock完全沒有因為被揭發而感到尷尬，甚至臉上透出一股「不愧是我室友」的得意時，他臉上的溫度一定可以跟那壺水相抗衡。

Sherlock拿走了John手中的杯子，開心宣布：「是的，完全正確，沒想到你也能發現這些線索呢，我還特意照著real people的邏輯，哦，雖然那完全不能稱為邏輯，」Sherlock晃了晃身體，也晃了晃杯子，「弄得很溫情溫馨。總之，你說對了。」

「是，我猜對了，但是Sherlock，你生病了為什麼要睡我床上？你也有一張床，記得嗎？」

Sherlock翻了個白眼，「John，我是個按照習慣生活的生物。」

「所以？」

「我生病了需要休息，在你身邊我才能完全的休息，可是我喊很多次你都沒出現，我只好去你臥室睡了。」Sherlock快速道：「你總是準時睡覺，對吧？」

John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只剩下一句：「Sherlock，一般人不會對室友說這種話。」

「一般很無聊。」Sherlock放下杯子後重新把被子裹回身上，「好了，幫我看看報紙上有沒有什麼案子，案子才能真正地治好我的病。」

「不，休息跟藥物才能。」John抄起桌上的報紙，義正嚴辭地糾正了室友。

Sherlock哼了聲，在沙發上找好最舒適的位置躺平後直直盯著牆壁看，嘴裡叨唸著「John你順便發簡訊問Lestrade有沒有案子。」

但好醫生並沒有照做，他拿起手機，在Sherlock哀嚎著「食物不重要！案子！John！我需要案子！」的背景音中，為自己與室友叫了兩份外賣。

四、朋友

如果是在一兩年前，John絕對想不到自己會跟蘇格蘭場的探長在下班後約了喝酒配球賽，但事情就這樣理所當然地發生了。

儘管Lestrade今天難得地遲到了，但這一點也不重要，畢竟跟他總因為Sherlock而中途離開聚會比起來，遲到也不是什麼太過份的事。

更何況Lestrade這位好大哥從來不對此調侃什麼，或者更該說探長很了解Sherlock鬧起來有多讓人崩潰所以總勸著他早點回去下次再約。

他不用多加解釋為什麼Sherlock會不停傳簡訊給室友、為什麼Sherlock一句危險就可以讓他無法安穩吃完一頓飯、為什麼跟女友吃飯還要幫Sherlock外帶一份晚餐回去，就可以得到諒解，用最快的速度回去教訓那個被寵壞的高功能反社會，又或者是參與到Sherlock精彩絕倫的推理與街頭狂奔，老實說，他很難確定自己比較喜歡前者還是後者。

吵鬧的酒吧裡，John舉高啤酒杯，在空中與Lestrade的杯子輕輕碰撞後道：「敬還沒被Sherlock氣到殺人埋屍的探長。 」

「敬還沒被Sherlock煩到揍他一頓的好醫生。」Lestrade不甘示弱地把球打了回去，卻在下一秒被前軍醫殺了個措手不及 。

「事實上，」John啜了口啤酒，「我上次就揍過了，之後每次想起來都有點後悔當初沒多揍兩下。 

「你揍了他，卻沒拍下來？」 

「當時不太適合拍照。」John聳聳肩，「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在哪個街口，你大可去調CCTV。」

「哪一天？哪個街口？」Lestrade笑得連酒杯也拿不穩，「天啊我迫不及待想看見了！你揍了他的臉嗎？」

John抿起嘴，故作困擾地回答：「還勒了他脖子。」

「天啊，我，我要是找到那畫面可以跟別人分享吧？」Lestrade捂著臉，「我不是非得講出去不可，我是怕會不小心說出去，你知道，這太難得了！」

「哦，如果是Anderson……」John正想拒絕時，一旁的椅子被拉開，而他還來不及回頭就聽見來人過快的語訴與熟悉的嗓音。

「John，別傻了，他當然是跟Mycroft說。 」

「Sherlock，你的實驗做完了？」John問完話後發現自己似乎漏掉另外一個重點，他轉頭看向把額頭貼在桌上的探長，「真的嗎？Mycroft？你是他的人？」

「比那無恥多了。」Sherlock坐下後拿走室友面前的啤酒聞了聞，然後哼了句「酒精」。 

「Sherlock，那一點也不無恥。」Lestrade壯著膽子用力咳了聲，「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嗎？」Sherlock擠出一抹假笑，「你固定每周五會帶西裝上班，上周還買了新的襯衫，每周跟Mycroft吃頓飯並彙報我的狀況？他給你多少錢？」

「Sherlock，不是你想的那樣。」Lestrade揉了揉太陽穴，萬分無奈地看向John，「Sherlock誤會了，我不可能監視他，好吧，我可能真的有跟Myc說過他的事情，但那絕對不是監視，只是聊天而已。」

「並不！」Sherlock抓著John的手臂，以一種不容否決的氣勢說：「你甚至把應該要給我的案子告訴他，結果那個懶鬼為了讓你有時間監視我就把案子的兇手演繹給你了對吧！可別告訴我你上周六中午衝去蘇格蘭場自願加班是因為你推理出兇手是誰了，你周五還傳簡訊來問我願不願意幫忙的！」

「而你說了不要。」John公平地道出事實，「你還要我幫你回傳一句這只是個四分的案子，動動你生鏽的腦子吧探長。」

探長用力點頭，「所以我就在聊天的時候跟Myc講了這件事情，然後他就告訴我兇手是房東的小女兒了，僅此而已。」

Sherlock嗤笑了聲並別過頭，「Mycroft有這麼好心？他就是個懶鬼！」

「不好意思我插個話，」John擋住了探長伸手想抓住Sherlock那條藍色圍巾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卡在兩人中間，「Greg，你跟Mycroft每周五晚上都會一起吃飯？」 

「……是。」

無視Sherlock用力哼聲表達的不滿，John又問：「而且你會跟他聊工作上的事情，他也會協助你？」

「……呃，是。」 

就像這還不夠嚴重般，Sherlock硬是插話道：「我上次溜進Mycroft家還看見他的外套放在客廳，冰箱裡的草莓口味冰淇淋肯定也不是Mycroft的，那傢伙只吃香草跟巧克力，因為那最甜！」 

John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阻止Sherlock自首侵入民宅這件事，只好用力咳了兩聲意圖讓Sherlock停止說出更多罪證。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只阻止Sherlock是不夠的。 

「你拿走了我的草莓冰淇淋？還有我的茶包？」 

「還有保險套。」Sherlock洋洋得意，「但我把它們全扔在垃圾桶裡了，我跟John用不上。」

John把Sherlock往自己身後扯，避免站起身的探長朝諮詢偵探來上幾拳，「Sherlock，那是個人隱私，你這樣是不對……呃，保險套？」 

「是。」

John忽略了Sherlock昂起下巴的挑釁行為，用著微微顫抖的聲音問：「Greg，你跟Mycroft……」

在探長漲紅臉後，Sherlock才靠近John耳邊低聲問：「他們是情侶關係嗎？」 

John動也不動，不知道該不該回答室友這個不該在此時問出口的問題。 

「反正，我沒有監視你。」一陣沉默後Lestrade拿起外套，把桌上屬於他的啤酒一飲而盡，拿起外套後朝John揮揮手，「我先回去了，說不定還能趕上球賽最後一局。」

John目送探長離開時，Sherlock像得到什麼新玩具般拿著空酒杯上看下看，直到John坐回椅子上並嘆了口氣後才開口道：「所以……」 

「Lestrade八成早就知道我是那個朝兇手肩上開了一槍的人了。」

Sherlock再次翻了個白眼，「如果連這個都要Mycroft跟他講的話那他也太蠢了。John，那很明顯。」

好醫生搖搖頭，不跟室友爭論這件事情到底明不明顯，他只是招來酒保結帳並為Sherlock點了一份薯條充當晚餐。

「走吧，現在回去還能趕上最後一局。」 

「球賽很無聊。」

「我不會陪你玩妙探尋兇的。」

「John！」

五、失去

當驟雨落在窗戶上的那瞬間，John突然從淺眠中醒過來。

221B的起居室裡只有桌上的筆記型電腦螢幕擁有一抹亮光，映出另一側牆面上的黃色笑臉。

靠牆的沙發上，空無一人。

Sherlock……

John低下頭捏了捏鼻樑，停不下的急促呼吸讓他覺得不太舒服，但他就是沒辦法停下。

不管是呼吸，還是想起Sherlock。

那位諮詢偵探離所有人而去，留下一個黃色的笑臉、牆上的槍孔、頭骨先生、塞滿書籍與報紙雜誌的起居室、很多的警官證與價格昂貴的實驗器材。

221B安靜的很，像Sherlock難得在床上睡著時的某個晚上。

有陣子Sherlock睡在他左側，一開始的原因傻得讓他每次想起都忍不住笑，最後那個習慣的動物在霸占他人床鋪幾天後甚至不太願意回自己床上睡。

有次，Sherlock睡到一半突然狠狠動了下，在下一秒突然把他踹到床下去，John立刻就醒了，以為有綁匪或者……什麼意圖不明的人要傷害Sherlock導致諮詢偵探得踹醒他。

沒想到當自己從枕頭下抽出槍枝對准床的另一側後才發現Sherlock睡得可好了，四肢大張，就這麼乾脆地躺在正中間。

他那時醒得很徹底，就乾脆下樓替自己沖了杯熱茶。

那個晚上，跟現在很像。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用煩惱等等要睡哪，那張床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不會有來自Sherlock的偷襲。

John抹了抹臉，決定為自己泡杯茶，雖然那茶包是Sherlock前陣子從Mycroft家摸來的，每次泡茶時Sherlock總會皺起臉說Mycroft喝的茶連味道也甜膩的嚇人。

茶香迅速攻佔221B的每一處角落，John拿著杯子，任揚起的蒸氣燙紅了眼眶。

在看見Sherlock站在巴茲頂樓前，他與Sherlock有過一場激烈的對話，他指責Sherlock並不關心Mrs Hudson，而Sherlock回應孤獨能保護我。

他當時壓抑住怒氣朝Sherlock說：「不，朋友才能互相保護。」

但最後，他沒能保護他的朋友，使他的朋友在孤獨中墜落。

光是想到那個單字，John發現自己連杯子也拿不穩，那認識Sherlock後總能穩穩握住一切的手正輕輕顫抖著。

John把杯子放在沙發前的桌上，離笑臉較近的那一側，Sherlock喜歡那一側。

他緩緩後退，退到Sherlock總癱在裡邊偶爾還會穿著鞋子（或只穿著晨衣）上竄下跳的單人沙發前。

John坐了下來，讓自己沉進沙發裡。

視線的對面是自己慣用的單人沙發，上面放著一個國旗抱枕及一條深藍色的毯子。

John閉上眼，努力回想自己什麼時候把這條毯子從Sherlock的房間裡拿出來的，他由衷希望自己並沒有想念對方到連睡著也得夢遊去拿Sherlock的私人物品。

儘管這應該是目前唯一的可能性。

他的室友死去了，就在他面前，而他無能為力。

John捂住臉，將眼淚悶死在掌心裡。

而，長夜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