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屬虛構

「所以我們同居了。」

「……」

「阿月？你嚇到了嗎？」尉遲延伸手在定格的好友面前揮了揮，確認好友的意識是否還在他家裡，不過馬上就被章穎月用力拍開。

「我是嚇到了！你可以不要這麼冷靜這麼若無其事地講出這麼偉大的結局嗎？」白了朋友一眼，章穎月在打了對方手背之後端起桌上的水果茶喝了一大口。

「沒很偉大吧？你跟庭庭也是半同居不是嗎？」

「庭庭可沒有一個戀弟情節的哥哥。」想到那個三不五時來月樓吃飯的大陳醫師他就覺得不舒服。雖然對方也沒做什麼，但是老是笑得高深莫測，看了就全身不對勁。

更別說那位大陳醫師其實是個嚴重護短、根本不想把自己當成玩具在玩的弟弟讓出去的傢伙。哼了聲，章穎月喝了口茶接著說道：「而且還對沒畢業的大學生下手。」

「羅晏現在已經畢業了啊。」只是一畢業就被拉著先去陳大哥的診所打工三個月，而最近羅晏找到了其他工作導致陳宇佑相當鬱悶，只好想方設法鬧陳宇權作為心靈寄託，讓陳宇權既困擾又開心。

想起近日陳宇權一聽到簡訊聲就開始恣意消遣自家兄長的得意模樣，尉遲延忍不住笑了笑。「而且也順利找到適合他的工作了，是個標準的社會人士。」

「那不是重點啦！」誰管小陳醫師的姻親怎麼樣啊！「你們同居怎麼沒有擺三百桌宴客？」害他沒發摟到消息！這可是他好朋友的終生大事耶！

「是要請誰？」愣了一下後尉遲反問，「而且宇權臉皮還滿薄的，應該不會喜歡這種席開三百桌的做法。」

「請誰？他同事啊你同事啊或者是爸爸媽媽之類的……」沒說出來的是「不然至少請我啊！」章穎月感到非常不滿。「你怎麼這樣偷偷摸摸就同居了，不然、至少搬家那天請我們吃個飯。」

「你是有這麼想被請客？」見對方聽到他的說詞後準備發表長篇大論的樣子，尉遲延連忙將話題導回正軌。「更何況他是醫生，讓同事知道他跟一個男人交往可能不太好。」

端著杯子，章穎月嘖了聲表示贊同，「也是啦，誰知道會怎麼傳，不是每個職場都像我們家這樣有情有義有人性。」

「是是是。」

「那同居之後想必飯菜都是你在準備囉？陳宇權真是賺翻了，我高薪挖來的主廚給他當家庭煮夫用……」

「的確是我在準備，不過……」

「不過？」向來有高度執行力的尉遲居然會說出「不過」這兩個字？章穎月吞了口口水，暗自祈禱不要是陳宇權不賞臉依然不正常進食之類的。

他不能接受他的大廚被這樣糟蹋啊！

「常常失敗。」嘆口氣，尉遲很是無奈。「成功率大概只有一趴吧。」

「失敗？」

「鸚鵡哥，你從章魚轉職了？是因為足球賽讓你受創甚深嗎？」

「轉你媽啦！」不要提那個足球賽！靠！「是怎樣？什麼失敗？」

「你也知道他哥很在意我做給他的便當，常常一看到就故意把它吃掉，本來以為同居之後就沒有這個問題了。」邊說邊拿出手機，尉遲翻出一則簡訊，「你看。」

「很閃嗎？很閃我不要看喔。」

「不是那種簡訊啦！」

從尉遲手中接過HTC，章穎月看著簡訊介面上的一張照片，「哦、這什麼？你捏了小飯糰給他？」

「那是握壽司下面的壽司飯。」

「……那生魚片呢？」話一問出口，章穎月便領略到這張照片裡面的強大怨氣是從何而來，「陳宇佑把生魚片給吃光了？」

「是的，只留下飯。」

「……這人也太機車了。」

「我是不介意多做一份給他吃，但宇權說那不是重點。」

「當然。」搖搖頭，章穎月哭笑不得，「他幾歲了啊，怎麼幼稚成這樣，他弟之前是都沒有交過女朋友喔？我記得有吧？」難道他每一任都這樣破壞？

「大概他真的很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吧。」

「那你打算怎麼辦？繼續做便當給那個機車醫生吃？還是做三份撐死他算了？」越想越開心，章穎月滔滔不絕說著，「如果你要做一份撐死他的，多少食材都隨便你拿！不用客氣，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你是有多討厭他啊？他跟你應該沒過節吧？」仔細回想一下好友跟戀人兄長見面的次數，尉遲好奇地提出疑問。「還是你們私底下有多年深仇？」

「欸，我只是敵愾同仇，風雨同舟！」

「這樣啊，」舉杯朝好友的義氣致謝，尉遲接著說道：「我是沒特別想整回去，畢竟我也不想宇權老是跟他哥吵架，可以的話我還是比較希望他哥能認同我們交往這件事。」

「他哥又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但羅晏是。」笑了笑，尉遲朝章穎月伸出手，「剛剛說的食材隨我拿還算話吧？」

「……算！但伊勢蝦不可以！」

又是一月一度的陳家聚會。

為了兒子的健康，陳媽媽每個月都得找出一天一起吃個來個家庭聚餐，確認這兩位醫學院的高材生在照顧病人之餘，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本來這樣的聚會都選在鄰近兒子們工作地點的某間餐館吃吃喝喝就算了，但自從小兒子有個廚師男友後，全家一起去那間氣氛高雅、餐點美味的月樓餐廳聚了好幾次，後來乾脆移師陳家那寬敞明亮可惜不常使用的飯廳。

一開始是因為陳媽媽說肥水不落外人田，家庭聚餐當然要到自家人工作的店捧場，於是那陣子大家總是約在月樓吃飯，而這件事尤其得到宇佑的贊同。

本來覺得沒什麼，但有次羅晏不小心說溜嘴，說宇佑其實是在享受那種大家都在休假而尉遲身為主廚放假居然還得回公司的快感。

於是陳媽媽毅然決定，地點訂在陳家飯廳，請月樓外送。

而向來因為顧慮父母所以在家裡不敢太囂張的陳宇佑，今天卻反常地堅持缺席，直到晚上十一點才回到家。

看著陳大醫師悶悶不樂的樣子，照慣例今天住在陳家的羅晏決定好心一點，趁陳宇佑去洗澡的時候幫他張羅宵夜。

偷偷摸摸地溜出門，跨上摩托車特地到一公里外的夜市，買了幾樣陳宇佑平常會一邊批評沒營養一邊吃掉的熱食，羅晏回到陳家正小心翼翼關上大門的時候，赫然發現陳宇佑站在身後準備嚇他。「……你是要不要這麼無聊！」

「我洗完澡後發現你不見啦。」聳聳肩，陳宇一低頭便看見羅晏手裡提的幾袋食物，「你肚子餓喔？晚餐不好吃對不對？」

「啊？我吃超飽的好不好。」把塑膠袋拎到陳宇佑眼前的高度晃了晃。「買給你的，你要在樓上吃還是在廚房？」

「……你居然吃很飽。」

「廢話，欸那桌去月樓吃可以吃掉我快一個月的薪水，而且你媽又一直夾菜給我。」

「我要去二樓吃。」拿走食物，陳宇佑頭也不回地往二樓走。

「欸？你之前不是說不要在二樓吃東西嗎？」

「隨便啦。」

「陳宇佑！規矩都你在定！遵守只有我遵守喔？你耍我啊？」追上陳宇佑，羅晏憤憤地捶了對方一拳，「喂！我下次也要帶上去吃！」

想起當初陳宇佑一臉機車說什麼不要把敵人的食物帶上二樓，結果咧？他自己還不是……等等，那不是敵人的食物……

突然意識到問題的癥結在哪，羅晏抓住了陳宇佑的衣角，有些無奈地，「欸，我其實剛剛也沒吃飽。」

果不其然，剛剛還一臉鬱悶的人馬上笑逐顏開，好像大樂透中獎一樣。

……幹，到底誰才是幼稚的小學生啊。

「其實啊。」

「嗯？」看著陳宇佑拆開塑膠袋包裝，想說應該要去樓下拿筷子時，突然聽見陳宇佑開口，羅晏便停下動作坐回床邊。

「我是為他們好才這樣做的。」

「……你以為有人會相信嗎？這種理由就算放在三流言小裡面都很難騙到女主角的。」先生，說謊之前也先看一下自己之前做了什麼好嗎？這跟阿尼死了一樣不會有人相信的！

「這就是事實，你不相信也得相信。」陳宇佑說完了便逕自下樓去拿餐具，

留下羅晏愣在當場，努力從剛剛的幾句話裡還有陳宇佑之前的幼稚行為中找出可能的連結線索，證明那是為陳宇權好才做的事情，不過一直到陳宇佑拿著筷子又出現在房門口時，都還沒得到答案。

……廢話！怎麼看都不覺得是事實！當然不會有答案！

「陳醫師，麻煩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做這些事情是為了他們好啊？」

「很簡單啊。」將筷子遞給羅晏，陳宇佑接著說：「人類的行為模式就是這樣，當你們有共同的敵人時，會因為這個共同的敵人，而建立起旁人無法理解的堅定感情，我就是他們共同的敵人啊。」

「……我不覺得他們需要這種協助。」

「是嗎？」叉起一塊豆干，陳宇佑反問對方，「你覺得他們相處起來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客氣很生疏？」

「我覺得那樣也不錯啊，很有禮貌。」雖然，是有那麼點、好像，不是很親密的樣子……尉遲實在是太紳士了……「而且各花入各眼，搞不好他們覺得這樣相處很舒服。」

「你覺得我弟本性是這麼有禮貌的人嗎？你應該有看過他踢我的房門吧？」

那是你活該啦。低頭嚼著花椰菜，羅晏默默在心中吐槽。

「距離是一種美感，越少相處的人越是美好。但美感會隨著接近而逐漸消失，當這些幻想消磨殆盡而你依然愛他的時候，這才是真的愛他。」

「……看不出來你是這麼浪漫的人耶。」停住戳起另外一片筊白筍的動作，羅晏接著道：「所以你是想讓他們多交談多交換意見什麼的？」

「是啊。」陳宇佑笑了笑，「我個人是覺得陳宇權發飆很好笑，而且為了尉遲的食物而憤怒也很能促進他們的感情。」

「你這樣說也沒錯啦……」但好像哪裡怪怪的。

「所以我這麼做都是為他們好。」

「……那麼，我也是為了你好，陳先生，請問你期刊的截稿日是哪一天？」

「嗯？你是問真正的截稿日嗎？」

「屁！」

「……所以他說，他是為了增加你們之間的話題才這樣做的。」陳宇佑對不起啊，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只好出賣你了。吃掉一口剛切好的栗子蛋糕，羅晏毫不猶豫地將當天晚上的結論貢獻出來。

尉遲家的客廳裡，一片靜默。

將另外一片切好的蛋糕遞給澄澄，陳宇權率先發難。「……我哥講話就是這樣子，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但全是胡扯的。澄澄，你要果汁嗎？」

「好，謝謝陳薯叔。」

「是這樣沒錯，他應該是胡說八道的，不過應該沒有惡意啦。」雖然那天晚上他等陳宇佑睡著之後才驚覺這絕對是胡謅的歪理，挾著一股怒氣用枕頭打了熟睡中的陳宇佑一頓，這傢伙竟然又一本正經地唬爛他！

「其實也不致於造成什麼困擾，只是這樣會讓宇權常常沒有宵夜可吃。」趁著陳宇權去廚房拿果汁跟杯子，尉遲小聲說道：「麻煩你提醒陳宇佑，至少不要吃正餐吧。」

「嗯……我盡量。」切下一塊蛋糕，羅晏在掙扎了一下之後決定把自己想了很久的結論告知對方。「我想，他早就知道你是真的很愛他弟才會這樣。」

「哦？怎麼說？」

「他雖然說是要考驗啥毀的，但他向來對於那種沒有威脅性的人事物很……你知道的，就那種鳥態度。」嘖了聲，他接著說：「就是因為他覺得被威脅到了才會這麼失常，他當初對林學長可是一點都不擔心，機車得要死。」

「換句話說，我算是得到他的認同了嗎？」

「可以這麼說。」只是他的方式比較扭曲一點。仔細想想，人家尉遲跟小陳醫生的戀愛就好正常喔，為什麼他的這麼扭曲啊……

「真的很謝謝你的幫忙，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不、不用客氣啦，我也吃了你很多東西……」羅晏有些心虛地笑了笑。「對了，不可以讓陳宇佑知道是我講的喔！絕對不可以喔！」

「這是當然，我保證。」

「所以你這樣跟羅晏講？他相信了？」端著杯子，彭敏展一臉訝異。

哇靠！一回國約了陳宇佑喝茶就聽到這種笑點，是希望他常回國聽笑話的意思嗎？

「白癡才會相信吧？他當然不信，半夜還爬起來用枕頭打我咧。」用叉子撥弄著餅乾，陳宇佑說：「不過算了，他們確實有困擾到就好。」

「……你幹嘛讓他們困擾啊？」不會真的是腦子有病吧？……靠，這機會感覺起來超高的！

「一開始是不滿我弟被搶走，後來只是習慣成自然，而且我弟那樣很好笑。」講完似乎又覺得不夠貼切，陳宇佑停了一下之後補充：「困擾的樣子很好笑，而且尉遲也很認真在煩惱，談戀愛嘛，就是要為了愚蠢的小事煩惱啊。」

「伯母一定是忘記把人性生給你了……」

「好說好說。伯母也一定忘記生給你哥了。」

「……」